那種敬畏中帶着疼痛，疼痛中帶着些幸災樂禍，幸災樂禍中帶着些敬而遠之的眼神……江子兮絕對是第一次見到。
“這姑娘可不得了，打人就算了，竟都是往下身踢，嘖嘖嘖……那男的被打得啊，連站都站不起來了。”
“嘖，後半輩子我看是完了，你說去青樓找幾個小官不香嗎？非要對程家二公子下手，也不看看這病美人身邊跟的是些什麼人。”
“誰說不是呢？不過光看臉，誰能看得出來這姑娘如此彪悍？哎，一失足成千古恨啊。”
“……”
衆人的議論方向從程昱的身上轉移到了江子兮的身上。
跟之前遮遮掩掩的八卦程昱不一樣，這一次是大張旗鼓，幾乎毫不遮掩的指着江子兮議論。
主要是以江子兮的身份，實在是無法讓人忌憚。
江子兮：“……”
八卦的時候，好歹小聲一點不是？
她還站在這裏不是？
好歹給個面子不是？
這樣……顯得她多尷尬？
而八卦從頭到尾唯一一個沒有八卦而是專心看戲的人，是程昱。
看完戲後，程昱和程璧到程晗跟前說了些話，又跟秦家的主子們客套了幾句便告辭離開了。
“子兮，上來。”程昱掀開半個簾子淡淡的說道。
衆丫鬟目光如同冰刃一樣落在江子兮的身上，江子兮習慣了這樣的眼神，倒像是個沒事人一樣上了馬車。
在經過小鳴身邊的時候，小鳴笑容中摻和了些揶揄之色：
“子兮姐姐可要好好伺候少爺啊……”
江子兮：“……”
這話她聽着怎麼這麼詭異？
想起來了，這話的語氣跟老鴇對底下的姑娘說“姑娘們可得好好伺候爺們啊……”的感覺一模一樣。
明顯小鳴是個青樓常客。
江子兮走進馬車，儘可能的往邊緣坐着，卻見程昱伸出手，遞給了她一個包裹得滿滿的帕子：
“喏，接着。”
江子兮滿臉疑惑的上前，接過帕子。
打開一看，立馬全是之前桌上的點心和果子，一旁用油紙包裹的居然還有一個大雞腿和幾塊肉。
她驚訝且感動的看了程昱一眼。
這小子雖然又喜歡生氣又喜歡記仇，還喜歡當衆給她拉仇恨，但還是很體恤人的嘛！
她保證，今天晚上他的藥裏會少很多稀奇古怪的東西。
最多……最多讓他渾身發癢一炷香的時間。
程昱見江子兮笑開了顏，心裏也跟着很高興，但生怕江子兮看出來，所以板着一張臉說道：
“剛剛見你一直盯着這雞腿，反正我也喫不下，便都留給你了，你若是不喜歡，扔了也行。”
江子兮立馬護住了手上的喫食，小心翼翼的包好放在一旁：
“少爺這說的是哪裏話，奴婢喜歡得不得了！少爺真是奴婢見過最寬厚最體恤下人的主子了！”
這番馬屁明顯拍到了程昱的心坎上。
他微微低下頭，生怕被江子兮看到他勾起的嘴角。
“對了，今日我聽聞你專程爲我去出了口惡氣。”程昱突然說道，“其實大可不必如此。”
江子兮擡眸看向程昱，也知道自己今天下手太重了，很有可能會給程家惹上麻煩，於是立馬說道：
程昱搖頭：
“不，你沒錯，我的意思是，你不必將他打得半死，打得人半身不遂癱瘓度日那樣的事情咱們可不能做。”
江子兮點頭，正準備解釋自己其實沒有把李聰打得半死，就見程昱眼中閃爍了幾絲亮光：
“日後遇到這樣的人，只需要狠狠給他下面來幾腳，叫他一輩子起不來齷齪的念頭，直接斷了香火就行了。”
江子兮：“……”
程昱明顯比他看上去的要狠辣得多。
“可是少爺，他說他是北靜王府的世子。”江子兮輕輕的說道。
這可是個大人物。
程昱挑眉，明顯並不在意：
“你管他是誰，只需要照我說的去做就行了。”
江子兮：“？？？”
程家就一個商賈之家，無權無勢的，哪裏來的這麼豪的底氣？
難不成……程家其實背地裏還有其他勢力？
了不得，了不得。
“少爺，咱們府上是不是有人能治得了世子？”江子兮問道。
程昱搖頭：
“並沒有啊。”
江子兮：“？？？那少爺剛剛的意思是？”
程昱笑：
“反正我又活不長久，他就是來找我的麻煩，大不了魚死網破，我怕他做什麼？”
江子兮：“……”
也是，只要他破罐子破摔，這世上就沒有什麼可以爲之懼怕的事情了。
“可是少爺，我還活着。”
程昱側目看看向江子兮，嘴角蓄起一個惡作劇的笑容：
“我都死了，你難道還準備獨活？”
江子兮：“……”
回到程家，江子兮將雞腿和糕點都給了思怡，思怡高興得不得了，見四下無人，纔拿出一塊細細的咬了一口。
“嗯！”思怡眼睛一亮，笑容跟朵向日葵一樣燦然，“真好喫！秦家不愧是公爵府，這喫食就是跟尋常人家的不大一樣。”
江子兮琢磨了一下，以思怡的地位，就是程家稍微好一點的糕點她也喫不到啊。
所以這對比有失公正。
晚上的湯藥是江子兮親自熬的。
黃大夫坐在江子兮跟前，仔細的觀察着江子兮下藥的步驟和火候，然後挨個記下。
“等一下，子兮姑娘，這藥裏爲什麼要放苦西呢？以往也沒見你提起過。”
苦西這藥材雖然清熱止咳非常好，但是副作用極大，有時候會導致渾身發癢，可以整整延續一炷香的時間。
最重要的是，苦西比黃連還要苦上十倍。
江子兮笑容中帶着一絲狡黠：
“因爲……這苦西不在藥方之中，是我專程爲少爺而準備的。”
黃大夫瞬間明白了過來：
“子兮姑娘，你這樣做不大好吧，他怎麼說也是咱們的少爺，給工錢的那種，咱們這樣是不是有些恩將仇報？”
江子兮見黃大夫說得深情不已，想着程昱有時候確實是蠻寬厚的，正準備說到時候放點蜂蜜調和一下味道，卻聽黃大夫說：
“但是我看最近少爺咳得更厲害了，要不再多放點吧……”
江子兮：“……”
公報私仇這種事情嗎，黃大夫做得明顯比她要得心應手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