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雪連個眼神都沒有給他。
“俺說話，你爲什麼爲什麼不聽你嫌棄俺”袁大柱急了眼，滿頭大汗，轉身抄起一張凳子邁向霍雪，本就粗壯的胳臂青筋暴起，眼瞼處繃得緊緊的，呲牙欲裂。
“你竟然敢嫌棄俺”
話音未落，凳子就砸了下來，攜着風聲而來，像是要掄掉被砸中者的骨架。霍雪轉身將王晴推走，腳尖勾起最近的凳子與袁大柱的凳子相碰。
“嘭”
霍雪腿上的凳子脫腳飛出，兩張凳子撞在一起。袁大柱虎口處被凳子的力道猛地一震後退幾步，指關節處像是被掰斷了一般的疼，臉痛苦地皺成了個包子。
“夠了。”
三更半夜，柳金蓮的哭泣聲劃破夜空的寧靜，坐在沙發上沒說話的霍思海皺眉，終於出聲道。
“看在這麼多年情分上，這件事到此爲止，我不管你們回村裏也好，是住街上也好。總之，我不想再看見你們。”
霍雪朝這個重生後只見過幾面的父親望去，霍思海聲音沉厚，氣勢本該不怒而威，平時卻因太過沉默寡言而被忽視。此刻他能夠出聲反駁，該是一個有想法的人，爲何卻能夠幾十年如一日甘於平庸
霍思海的突然迴應明顯把柳金蓮嚇了一跳，沒想到這個幾十年沒說過幾句話的悶葫蘆竟然也會訓斥人心一虛。
“這、這大半夜的，你讓俺們上哪兒你生病俺們大老遠跑來看你，把俺們趕出去也太不厚道了吧”
“打電話給老四，把人送走。”霍思海便閉上眼，仰靠在長木沙發上，面露疲憊。
王晴這才反應過來，趕忙掏出手機撥號碼，望着兩人心有餘悸，解釋道。“把你們喊來的人是老四，你們是死是活找他去，和我們家沒關係。”
許是半夜，電話撥了幾聲，都沒人應。幾人決定明日一早直接將柳金蓮母子送去車站。一場謀劃與被謀劃的圈套，就這麼落下帷幕。
次日六點餘。
霍雪如同往常一般晨練完準備出門去上學。一陣突兀的玲聲響了起來。
王晴擺在桌上的諾基亞不斷地震動着，在空蕩蕩的室內顯得格外響徹。
“你好，這裏是霍思海家。” 霍雪接起電話。
電話那頭愣了一下，急急道。“喂，請問是霍齊同學的家長嗎情況有些緊急”
渾濃厚重的黃色泥土坑坑窪窪，被漫天塵土籠罩的公交車一路顛簸着在路頭等候的幾人駛來。
“餘老師，是這輛吧”同行的老師問出聲。
餘清萍一手擡了擡遮陽帽帽沿，另一手用手絹擦了擦額頭不斷滲出的汗水，半眯着的眼望着緩緩停在路頭的公交車。
她雙脣擠了擠，嘴角下垂，下巴微昂。目光炯炯地盯着從公交車上下來的人。
最先下來的的是一位老者，在家人的攙扶下哆哆嗦嗦地邁動着步子，像是剛從醫院裏回來。
不是。
她的目光又轉向後面。
接着下車的一男一女應該是對夫妻，兩人面露喜色，即使下了車還在不斷暢談，應該是好事將近。
不是。
她再接着看後面。
一箇中年男人走了下來，面色沉黑，朝他們這裏看了一眼，眼眸擡了一下。
餘清萍心底的船隻彷彿靠了案，卻見男人走向了她們。她剛要喚他，卻發現那男人徑直越過她們走向了同樣在路頭等待的兩個小孩子，捏捏他們的臉，從身上掏出一袋水果糖，在兩個孩子的歡呼下離去。
這個也不是，男人一看就是那兩個孩子的父親。
“餘老師，車子還沒開，肯定還有人要下車。咱們再看看。”
霍齊的家長怎麼還沒來
餘清萍抿脣，有些不悅，忐忑地將希望寄予在下一個人身上，但沒過多久，她的耐心徹底淪陷了。
只見泛黃的摺疊門，走下來一位瘦弱的少年，放在男生還算高挑的身軀在下車的瞬間就被熱浪籠罩住，似乎下一秒就能被焦灼的陽光曬暈。
這時，摺疊門砰地一聲關上。
再也沒有下一個人。
餘清萍眸子中的點點光明像是被狂風捲襲的燭火一般倏地滅掉，卻忽略了男生那雙邁着坑窪不平的泥路卻走得異常平穩的纖瘦長腿。
“請問哪位是餘清萍老師”
餘清萍眸中的失望逐漸被難以置信代替，她不解道，“你是”
“我叫霍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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