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生花笑道:“死是死定了的,趁早擺個好看些兒的姿勢罷。反正我天璣門的人是不能死得四仰八叉,像個烏龜王八一樣。”
滄海想道:“都什麼時候了,虧這人還笑得出來。”不過心裏倒也佩服他的豁達。
花不語道:“先彆着急死。何莊主既然自薦爲引路人,這等情景當然也在意料之中。是不是,何莊主?”
何超四面現難色,道:“倒是我託大了。前輩只說起有幾大難關,至於這幾大難關怎麼度過,怎麼破解,卻不曾詳述。在下曾無數次推想過黑暗森林的恐怖,但眼前這等天地崩塌般的情狀,依舊遠遠超出了我的想象。”
花不語冷然道:“這麼說來,是指望不上你了。”
何超四把目光轉向傅全。傅全搖頭道:“地脈到前面就斷了。黑洞後面是什麼樣子,全然探鑑不出來。我也是頭一次碰到這種事情。按常理說,地脈等同於大地的筋骨血脈,只要大地所在,地脈便是無盡的。慚愧,以我淺薄的所知所學,實在是無法解釋地脈到了那邊,爲何竟會消失。”
滄海道:“沒有地脈會怎麼樣?”
傅全道:“我不知道。或許我們可以試想一下,假如一個人被抽取了全身的筋骨,將是什麼樣子。”
滄海想了想,道:“那不成了一堆爛肉了麼?”
傅全點點頭,道:“大抵如此。”
蠻簇道:“爛肉不爛肉的,那畢竟是後話了。當務之急,是如何應付前面的那個東西。這樣下去,我們非要跟着沙流一起扎進去不可。”
妙生花道:“那是核心的入口,蠻子你不進去,還想臨陣逃脫。”
蠻簇罵道:“放屁。就這樣進去,誰扛得住?不得先商討個萬全之策?”
妙生花道:“哈,只是開個玩笑,瞧把你給急的。”
說話間,離黑洞又逼近了數裏。洞口的流電闃然無聲地在流淌,但那種巨大威能所帶來的壓迫感卻愈發讓人心悸。儘管有防護罩相隔,強大的磁力仍扯得衣衫咧咧抖動,髮膚甚至有種欲剝體分離出去的緊緻感。何超四道:“傅兄,想個辦法先停下來。”
傅全扶腮盯着前方,沉思了片刻,忽道:“燈下黑。”
何超四微微一怔,道:“什麼?”
傅全道:“我大概明白爲什麼進入核心,就一定要穿過雷域了。”
滄海好奇心又起,問道:“爲什麼?”
傅全道:“此事容後再講。大家都看見洞口周圍那一片空白的地方了罷?那地方雷電不存,必有蹊蹺。”
聖火行者道:“對啊,那是什麼緣故?”
文自來道:“大概是磁力互斥的結果。好比兩個人以掌對擊,當掌力相撞的時候,便會反彈,在兩掌之間產生空隙。傅兄所說的燈下黑便是這個意思。”
傅全道:“不錯。簡單言之,那片空隙就是雷域裏的安全區。只要我們想辦法進入其中,便有時間從長計議。”
妙生花一愣,隨即笑了:“你這廝,激我來着。”
何超四道:“豈敢。妙爺的實力,在下便妄論上半句都屬算不配不敬。但妙爺畢竟也只是肉體凡胎,所謂人力由天定,一個人再厲害,又怎鬥得過天力?”
妙生花道:“埋汰我,出去再找你算賬。”
何超四忙道:“妙爺恕罪,在下口不擇言,該死,該死。”
妙生花道:“得了,別假惺惺地噁心人。”歪起腦袋想了一下,道:“一個人固然不好弄,但許多人加在一起就不一樣了。”
何超四道:“這麼說,妙爺有對策?”
妙生花道:“且莫歡喜,還指不定行不行得通。都到船上罷,我要節縮防護罩的範圍。”
當下隊伍一一上船。幾百人擠在一塊,諾大的船變得滿滿當當的,轍印都深了幾分。滄海在虛軟的沙地裏走了許多天,此時雙腳踩在實板上,心裏頓時感覺安穩了不少,默默想道:“不知道老爸是否也走到過這裏。當年他孤身涉險,想來境況更比我艱難百倍。沒想到此地竟異化到這等地步,出發前就應該找他問個詳細,也不至於如此被動。”
妙生花調動陣位,將防護罩收縮到僅僅包裹住大船。壓小體積是爲了減少不必要的消耗,防禦能力也可以因此獲得相應的提升。妙生花道:“看好距離,你們負責維持防護罩的運轉,別讓它破了,其餘的交給我。一待我動手,便一齊灌輸靈力。”
無數沙流滾滾向前,隨着速度的激增,當真如江水奔騰一般,不時翻起沙浪。而每當靠近那片空白區域的邊緣,沙浪便即夾雜着電光反彈回來。妙生花躍至船頭,雙手連劃,一個個金光大字從指間揚出,如蜂羣出巢,不斷地撞向防護罩。
滄海仔細端詳那些大字,但見筆畫繁瑣,極爲複雜,一個都認不出來,倒和以前見過的道士手中的鬼畫符差不多。顯然都是篆文。正不知他是何用意,卻見那些篆文嵌入罩壁間,宛若滿天繁星,襯得整個防護罩閃閃發亮。妙生花一筆終了,突地回手一指,點在自己眉心。霎時間一個螺旋紋狀印記從眉心浮現出來。
那大船在沙流中滑行,竟也甚是順暢,顯然其中帶有爲此量身定製的設計。妙生花立於船頭,緊緊盯着前方。待得迫近空白區域,猛地低喝一聲,螺旋紋印記中有條絲線射出,連住罩壁上的一個陰陽圖。無數的篆文頓時光芒大盛,防護罩劇烈抖動起來。
人羣有些驚慌,有人大叫道:“怎麼……怎麼回事,是要破了嗎!”
妙生花喝道:“出手!”右掌往前一戳,防護罩如同忽然有了生命,跟他心意相通一般,前端驀地拉長,化作一段劍刃狀,與其掌勢同步,徑直照那空白區域轟擊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