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經交往過一個女朋友,那是四年前剛剛上技校的時候”陳斌開始了自言自語式的談話,神情由輕鬆轉變爲深沉“她和我是初中同班同學,我上了技校,她上了一所護校,我們很早就開始互相傾慕了,但真正開始談戀愛是初中畢業之後,因爲那個時候就可以名正言順的在一起了。兩年後她突然提出分手,我想盡方法挽救希望她能回心轉意,可還是結束了。”

    “爲什麼,原因呢”我的好奇心又噌地冒上來了。

    “她家經濟條件不好,還有個弟弟。父母重男輕女偏心於兒子,讓她做犧牲品,介紹了一個比她大十歲的老男人做終生伴侶。聽說那男人做生意的很有錢,也願意資助她家,所以她父母逼着她和那人交往而且護校還未畢業就先訂婚了。”

    “太可憐了”我有點同情那個女孩,假如不是家人的自私自利或許她現在和陳斌是一對佳偶天成呢。

    “他是我第一個愛的女孩,即便分手了我也理解她的無奈和被迫,同時我也恨自己的無能爲力。”

    “那不是你能改變得了的事情,這分明是她父母貪慕虛榮,拿女兒來作爲交換條件。”

    “人最大的悲哀就在於無力去改變任何現象。”我側過頭偷偷瞄了他一眼,那張無可比擬的臉掛着淡淡的憂傷,就是這副朦朧、細微的憂傷竟讓我爲之着迷。街道的路燈下投射出的是一個修長,筆挺的身影,他挺括、飽滿的五官在燈光中摻雜了些柔和與邪魅。

    “你是住這裏吧”他指了指不遠處的門洞。

    原本我家和席路遙的家離得不算很近,可今晚會莫名其妙地縮短了一半距離,彷彿我們兩人不是慢步過來而是一路小跑回的家。

    臨別時陳斌不忘關照一句“後天別忘了,下午二點”

    “好”我努力收住自己的留戀朝他揮揮手。

    這是一個註定無眠的夜晚,我還未從聚會的喧譁和熱鬧中脫離出來,儘管滿身的疲憊和睏倦,腦子卻像是一臺在高速運轉的機器絲毫沒有停歇的樣子,陳斌的音容笑貌盤踞在四周圍,黑暗無聲的房間裏隱約迴盪着一個聲音:袁蕭逸你對他動心了。

    沒有遇到陳斌之前我一直對瓊瑤筆下的一見鍾情抱着半信半疑的態度,可遇到他之後我相信了,所謂的一見鍾情就是目光與目光之間的碰撞,心靈與心靈之間的共鳴

    我眼睜睜地看着窗外朦朧的夜色由暗變亮,直到晨曦微露的時候才睡着。

    急促的電話鈴擾亂了我的白日大夢,順手抓起一件外套哆哆嗦嗦地跑去客廳接電話

    “喂”我吸着鼻子,神智尚有些混沌。

    “還沒睡醒呢昨天累了吧。”電話那頭是個似曾相識的聲音。

    “你誰呀。”我有氣無力地問道。

    “陳斌呀,才見面就忘了我.”

    我像是被人澆了一盆涼水瞬間清醒過來,瞪大眼睛問道“你怎麼有我電話我給過你嗎”

    “要你電話還不容易,昨晚送完你我就問路遙討了號碼,不介意吧”

    “不介意,你在上班還是在家”

    “我一大早就去上班了,現在午休時間,想聽聽你的聲音”他說得平鋪直敘不帶任何做作,我則是激動得掩着嘴無聲的偷笑。

    “你也該起來了,小白兔,下午準備幹嘛”

    “看書,溫習功課”

    “你真是比席路遙勤奮多了”他的恭維讓我自感慚愧,只能嗯嗯啊啊地敷衍了事。

    “蕭逸”

    “嗯,怎麼了”

    “你信不信一見鍾情”我看不見他說這句話的表情,卻聽到了自己砰砰亂撞的心跳聲。

    “我信”我鎮定的回答讓自己都有些驚訝。

    “那明天見”

    電話斷了,握着話筒的手遲遲不捨得放下,那句“一見鍾情”就是我認識陳斌這十幾個小時以來不願承認而又不得不承認的四個字。

    就在我細細回味着陳斌剛纔所說的字字句句時,電話鈴再一次響起,我神速地拿起聽筒“喂”了一聲。

    “你你還沒起牀”一聽是曹陽,我上躥下跳的心蒙上了一層失落。

    “今天帶你去放鬆一下怎麼樣”他以爲我會很興奮,我卻無精打采地答了句“好吧,一小時以後樓下見。”

    我用手指敲敲腦袋:袁蕭逸,清醒點吧,你不能做對不起曹陽的事情,不能因爲陳斌長得帥就心猿意馬。你們不過剛剛認識而已,你不瞭解他,他也不瞭解你,那麼短的時間是不可能發展下去的。

    警鐘明示過後我恢復了些理智,給媽媽留了張字條心情複雜地去赴約。

    我們去了徐家彙溜冰場,曹陽帶着我溜了一圈又一圈累的氣喘吁吁靠在欄杆邊休息。

    “昨天的生日會怎樣,玩得開心嗎”

    “嗯,挺開心的。”

    “後來誰送你回來的。”

    “自己回來的唄”好像撒謊已成了我的天性,任意一句謊言都可以脫口而出,順理成章。

    “以後別玩得那麼晚回家。”他知道我不愛聽可依然改不了老氣橫秋的口吻。

    “遵命,我的小老爸”我扮了個鬼臉在各自的笑聲中昨晚的事一筆勾銷了。

    溜完冰曹陽提議喫過晚飯去看場電影,我們在肯德基點完餐挑了個相對安靜的情侶卡座。

    “蕭逸,我要對你說聲對不起。”曹陽吃了幾口漢堡突然擡起頭虧欠地說。

    “爲什麼對不起”我顧不上擦去嘴角邊的麪包屑好奇地看着他。

    “前段時間一天到晚盯着你好好學習,爭取考上好大學。現在冷靜想想真是不應該,你就是你,那個與世無爭、隨心所欲活了十八年的袁蕭逸。我太急於心切讓爸媽接納你,所以總是反覆督促、指責你的不用功、你的不求上進。最近我想明白一件事,那麼多年來我一直喜歡的是你的本性,那種不加修飾的自然和質樸。你要是爲了我去做自己不願意做的事,去刻意改變自己,那我就是一個自私的男朋友。所以還是順其自然吧,不論你考上什麼學校我都欣然接受。至於我爸媽,還是那句話我要是真心愛你,他們總會答應的。做回原來的你吧,不需要把自己逼得太緊,該複習的就複習,該放鬆的時候就放鬆。”

    “你爲什麼對我那麼好”我有些哽咽地說“這個世界上除了我爸媽就屬你最懂我對不對”

    “傻丫頭,我不懂你誰懂你我們從小玩到大,彼此的優缺點對方最清楚。你還不瞭解我,有時候就是一根筋想通了也就沒事了。我現在想明白了,只要你開心怎麼都好。快喫吧,一會兒還要去買電影票呢。”曹陽單純地以爲我們之間的癥結已經清除乾淨,美好的未來向我們招手,他知足地嚼着漢堡,可我和他恰恰相反,他的寬容和體諒讓我一下子走進了一個迷宮,一時半會兒找不到出口,我需要一個領路人勇敢地、堅定地帶着我尋找到正確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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