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我是一位知書達理,克恭克順令父皇喜歡的公主,可能也活不到現在。”
衛韻才發現,原來不分高低不分貴賤,每一個人都有苦衷。
主僕倆相互傾吐傷心事,感情也增進不少。
後來不知怎麼的,長公主求當今皇上賜婚,她要嫁給一個平平無奇的酸小夥兒,那個人叫戚建。
可那人明明不喜歡她,只是懼怕她的地位。
出嫁前夕,長公主沒有帶衛韻一同去戚家,反而把她一個人宣到公主府去伺候。
府裏沒有主子,伺候的不過是一個環境罷了。
再後來,長公主因病暴斃。
至於其中緣由,衛韻不得而知。
在五年前,不知從哪裏傳出一封血書,衛韻才得知原來她是假死,這麼多年來,一直被人禁錮在某個黑暗地方。
了無音信。
血書恐怕是她的心腹費了很多力氣才帶出來,衛韻不敢怠慢,可當時的淮安城中沒有一個人是長公主的舊人。
她的女兒還小,蕭景也在漠北,至於皇上宮廷之人,無法信任。
然後衛韻慢慢忍着,悄悄謀算着,終於在尚太師身上找到門路。
縱使七月末的天氣依舊炎熱,牀榻上的被子也沉重無比,戚玉仍是手腳冰冷,連胸腔中那顆跳動的滾燙的心,也好像冷了。
金霓還在身前,她的面容她的聲音是那般清晰。
根本不是做夢。
既然不是夢,爲什麼會覺得不真實
“你是說,我的親生母親被人囚禁了明明不是的,我親眼看着她下葬的父親說她生病了,大夫來檢查過,她是因病而亡的”
“你還小,很多事情只看到表面。大夫把脈你從頭到尾親自守着嗎下葬過後確定無人去挖她的新墳嗎還有很多很多,你根本想象不到。”金霓那張臉在此時豔美的可怕,紅脣清晰吐出後面的話,“長公主曾經有一本手記,記錄了出嫁前在後宮中所有的見聞。你應當知道吧”
怎麼連她也知道戚玉一時不知該說知道還是不知道,萬一今日所言有假,手記的事情豈不是瞞不住了
上面關乎宮中人物,一旦泄露影響之大恐會危及整個朝政。
正因爲如此,戚玉才怕,怕有一天會被世人知曉。
金霓問:“當年我守着長公主,親眼看她寫下每一個字。你不用遮遮掩掩的,我只是想告訴你,長公主寫下的每一件事實,都想要來日公佈於衆。”
戚玉提高警惕,她不信,“你爲何知道她的心思”
金霓眸子很深,讓人捉摸不透裏面到底裝了什麼。
“就憑長公主的生母死於非命,就憑長公主她不甘心。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嫁給戚建以後,她仍舊保持寫手記的習慣,應該記錄了關於蕭景來歷的內戚玉一驚,“東西在我這,但是不能交給任何人。還有,我不管你跟亡母到底是什麼關係,若再敢編排她,絕不會輕饒你。”
“呵。”眼前人輕蔑一笑,“長公主若不是爲了保命,怎麼會隨隨便便嫁人,然後生下你”
戚玉尤其震驚,不願意相信這個事實,攥緊被角問:“你說的到底是什麼意思”
金霓翩翩理了下耳邊的發,敵意尤其明顯。
“當年若不是宮中有人要謀害她,如何會落到隨隨便便找人成親的局面還要裝出一副很喜歡戚建的樣子,真是可笑”
“我不許你這樣說”她忽然從牀上跳下來,不顧衣衫不整,也不顧蓬頭垢面,大叫道:“你有什麼證據侮辱我的父親母親”
在外面院中聽到聲響的蕭景以爲動起手來,猛地推開房門衝進來,正好錯愕跟戚玉對上。
金霓回頭看他,滿不在乎說了一句:“你看好的女子,也不過如此。”
緊接着頭也不回的離去。
房門吱呀響着隨後輕輕關上,見她無事,蕭景鬆了口氣。
金霓說話很直,再加上此事本就刻不容緩,更沒有專門的時間給戚玉緩解情緒。
誰都知道她很難接受。
蕭景提步到她身邊,小小的人兒垂着腦袋不說話,他的手輕輕搭在小肩膀上,才發現居然在微微顫抖。
哭了嗎
他沒敢問,只用溫熱寬厚的臂膀將她擁入懷中,那是一種堅定的溫柔的力量,默默圍繞着她。
眼淚頓時如決提般崩潰而出,戚玉好不容易緩緩穩住的情緒又堅守不住。
她揚着哭腔斷斷續續問:“當年的事情我不知道,但是我真的不是她心甘情願生下來的女兒嗎”
蕭景輕輕撫摸她的後腦勺,溫柔撫順手縫間絲滑的秀髮,呢喃安慰說:“怎麼會呢你還真當金霓講的話都是真的嗎”
戚玉頓時仰起頭眼淚巴巴看着他:“不是嗎”
他寬慰一笑,像極了九天之上的閃爍銀河。
那是第一次,戚玉覺得他很迷人。
“有些話是真的,但是你要清清楚楚記住,你的母親十月懷胎充滿期待生下了你,你是她留在這世間最後的念想。”
“可金霓夫人說母親沒有死”
一時間他有些發愣,卻也覺得無所謂了。
“何必聽別人的當初不是你親眼看着下葬嗎”
是的,就葬在大明寺後山。
明明是她親眼看着被埋下去的。
蕭景摟着她,纖細的腰肢弱不禁風,“好了好了,不要再爲金霓的話不高興了。剛剛孫瑟瑟來找你,說要跟你當面道謝,人還在院外守着,要不要去看一看”
戚玉胡亂抹了一把淚眼,咬着下脣點頭說要。
蕭景送她出去,才發現小時候的個頭已經長到他胸膛的地方。
已經不是小時那個哭哭啼啼的女孩子了。
孫瑟瑟在院外等了很久,終於見到戚玉出來,眼眶一下子紅了。
哇的一聲哭出來。
從小到大,沒有一個人可以爲了救她而不顧性命。
偏偏就是一個只有幾面之緣的女子,願意捨棄一切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