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過宴相了?”阮奕回府,鬱夫人問他。
他懷抱着大白,一臉喜色的拼命點頭,一看便是心情極好。
鬱夫人知曉宴相待他若半個兒子,他也喜歡同宴相一處。在從馬上摔下來之前,阮奕便是宴相的學生,只是宴相不收學生,他便都喚的一聲宴叔叔。
“今日見宴相說什麼了,怎麼這麼開心?”知子莫若母,鬱夫人從他眼角眉梢都看出喜色。
阮奕擡眸看向鬱夫人,激動道,“孃親,宴叔叔問我想不想去月牙湖狩獵,我說想去,可是爹會生氣,然後宴叔叔說他同爹說,然後我就可以去月牙湖狩獵啦!”
阮奕言罷,抱着大白舉高高,“大白也要去!”
大白雙目猩紅,整個兔身都在哆嗦。
鬱夫人倒是愣了愣,“宴相真這麼說?”
阮奕忙不迭點頭。
旁的,鬱夫人倒是問不出了。
晚些時候,阮鵬程回了府中,鬱夫人同他道起阮奕說宴相讓他去月牙湖狩獵之事,阮鵬程應道,“我方纔見過宴相了,宴相同我說了此事。是宴相前日入宮時,正好聽皇后娘娘說起許久沒見到京中這羣孩子聚一處了。你也知道,陛下慣來都是變着方子哄娘娘開心的,娘娘喜歡射箭,陛下便說七月在月牙湖辦狩獵,讓京中子弟都去熱鬧熱鬧。奕兒明年年初就要及冠,及冠前,始終都要在娘娘面前露臉,討份恩澤的,宴相是想讓這回月牙湖狩獵奕兒跟着去……”
原來如此,鬱夫人心底澄澈了。
只是,鬱夫人微微攏了攏眉頭,“還是有些擔心奕兒……”
這樣的狩獵,去的都是京中年輕子弟,奕兒癡傻,怕闖禍事,便是旭兒一道去,也不定能照顧周全了。
阮鵬程寬慰道,“放心吧,宴相是皇后娘娘的表兄,有這層關係在,皇后娘娘會照拂奕兒的……”
也是,鬱夫人頷首。
宴相能讓奕兒去,定然是周全過的。
阮鵬程輕聲道,“不讓他碰騎射就是了,遠遠看着,倒也安全。”
鬱夫人擡眸看他,知曉此事又觸到他心中痛處。
早前的奕兒……
阮鵬程嘆道,“月牙湖狩獵,奕兒始終要在衆人面前露面,明日起,也不用奕兒在府中禁足了。”
鬱夫人頷首,瞞了這麼些時候,再瞞也瞞不住……
早前阮奕從馬上摔下後,便沒怎麼在京中露面過。
因爲摔得重,阮家到處尋大夫,又藏着捏着,京中亦有許多人不知實情。都只道阮奕從馬上摔下來,要麼摔傷了腿,要麼摔傷了腰,在家中將養着不方便露面,所以婚事也拖得沒有蹤影,應是出了不小紕漏。
但阮鵬程官職兵部尚書,京中沒事議論阮奕的人倒也少。
只是紙總包不住火,還是有閒言碎語傳出,說是阮奕似是摔傻了,可大都不得驗證,也大抵都在等年後,阮奕及冠時就能見端倪。京中慣來的習俗,陛下會親自爲京中親近後輩加冠,阮尚書深得陛下信任,日後不出意外也是拜相之人,阮奕的及冠禮陛下定會着禮部操辦。
眼下,又聽聞月牙湖狩獵,阮奕會同去。
莫不成,阮奕好了?
這猜測剛出不幾日,鬱夫人就帶了阮奕出門,後來也會讓阮奕自己帶小廝和侍衛出府,不出三兩日,京中都知曉阮奕這哪裏是好了,其實是傻了……
於是整個京中都能時常見到阮奕抱着一隻兔子亂串,有時還會在大街上攆他那隻兔子,那隻兔子又跑得快,時常是兔子在前面跑,他在後面追,後面跟了一堆尚書府的侍衛,一路雞飛狗跳。
早前認識他的人,有的會詫異上前,同他招呼。他記得一些,不記得一些,只是旁人招呼他,他也歡喜招呼着……
阮奕過往在京中光芒太甚,眼下忽然癡傻了,京中覺得遺憾的人不少,還有不少是早前望塵莫及,眼下卻等着看笑話的人,也會尋一兩個時機,結伴同他招呼,實則看他反應去……
到最後,京中都知曉,阮奕是真傻了。
全世界最金貴的就是他懷中的那隻兔子。
……
又到一日,袁欣顫顫悠悠撩起馬車上的簾櫳,看遠處阮奕抱着那隻兔子眉開眼笑,還不時同那隻兔子說話,模樣憨傻,不假顏色,袁欣的掌心微微攥緊,眸間掛着氤氳,目不轉睛看他從馬車前走去。
京中都在說阮哥哥傻了,她不信。
當下親自看到,袁欣整個人都似愣住。
怎麼會?
他怎麼會是阮奕,怎麼會是阮哥哥!
“小姐,阮二公子走了……”見她一直怔在原處,她身側的近身婢女開口提醒。
袁欣羽睫輕顫,輕聲道,“走吧,回府吧。”
兩年前,外祖母家病重,父親讓人送她回洛城看外祖母,她臨走前還見過阮奕。那時他人都是好好的,鮮衣怒馬,風華絕倫,見到她同二哥在一處,還會勒馬停下,笑容在他脣邊清光熠熠。
怎麼會突然就傻了……
馬車緩緩駛離,袁欣咬緊雙脣,喚了聲,“停車。”
婢女愣住,馬車也驟然停下。
袁欣掀起簾櫳下了馬車,婢女趕緊上前扶她下馬車。
袁欣還是不信,她拎起裙襬,碎步快跑上去,口中喚道,“阮哥哥!”
大白耳朵瞬間豎起,一雙紅眼四處張望。
阮奕身後的侍衛也停下腳步,只有阮奕還在繼續往前走。
“二公子……”侍衛有些尷尬。
阮奕這才停下,抱着大白回頭。
他駐足,袁欣正好小跑至他跟前,口中喘着氣,眉間帶着笑意,若春水顧盼,目光落在他身上,他輕顰看她,想不起來她是誰……
但袁欣看來,他眉頭微皺,又不苟言笑的模樣,似是並無傻氣,還依稀有早前的幾分清逸俊朗在。
袁欣有些不好意思一直看他,只得低着頭,嬌羞看向他懷中抱着的那隻大白兔。
袁欣心底微顫,爲了讓他覺得親近,她一面說話,一面伸手去摸大白,“阮哥哥,這隻兔子……”
只是話音未落,阮奕皺着眉頭,語氣中有些惱,“別碰我的大白!”
袁欣整個人都愣住,花容失色。
阮奕氣惱道,”它不叫這隻兔子,它有名字,它叫大白!“
《暖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