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家舅舅臉上彬彬有禮,語氣卻殺氣騰騰。
車伕不敢直視他比剛纔對敵還有冷八度的雙眼,微微測過臉,道:
“哪裏,哪裏,舉手之勞而已……”
“既然是舉手之勞,自然不敢再多勞煩大駕。夜已深了,年輕小娘子們今天也受夠了驚嚇,也該早點回去休息。”
牛車裏的小窗垂下的竹簾動了一下,一隻手伸出來,牢牢抓緊窗沿。
程家舅舅這話是對車伕說的,可正主兒顯然耳朵也靈敏得不像話。
“您說得是,說的是……”車伕偷偷看了眼牛車,看到那隻手指頭彎了彎,在窗沿上叩了兩下,立刻後背發麻。
不得不硬着頭皮說:
“程家老爺,你這個……外甥女也大了……今日又是難得的花燈節……那個年輕男女嘛……”
從車伕出現開始,程四舅冷眼旁觀,早就懷疑這車伕的主子對自家外甥女居心不良!
他就比蕭盈大個十來歲,可從見到蕭盈,知道她是姐姐唯一的骨肉開始,就儼然拿出一副老父親的心態。
什麼亂七八糟的男人?統統滾開。
要追求程家的外甥女?先過舅舅這關好不好。
親爹蕭淳風?那是一個不存在的渣人。
……
“男女有別,怎可在深夜裏出雙入對,害我外甥女名節!”
程家四舅這些日子和同福堂諸人相處,他人雖年輕,可做事十分老成持重,加上武功又好,輩分又高,衆人都很服他。蕭盈不在的時候,完全成了同福堂的主心骨。
車伕暗暗叫苦。
主子呀,屬下盡力了。不是屬下不幫忙,實在是舅老爺警惕性太高!
“咳咳……舅老爺……”
“誰是舅老爺!”
“不,我是說那個……程家老爺……我們主子別無二心,只是身爲病人,感恩蕭家娘子妙手那個仁心……”
程家四舅慢吞吞道:
“盈兒,那你就仁心一次,給他主子開服冷靜的藥。”
蕭盈費盡老大力氣,才能憋住不笑。
“丙丁,我這裏有副藥方,你交給主子讓他好好調養,便能將服用的仙人醉盡數都祛除掉。”
丙丁接過方子,朝着牛車一頓擠眉弄眼。
“主子,我盡力了。您看着辦吧。”
程家舅舅側身擋在他面前,冷言冷語道:
“請下船吧!”
說完又補充道:
“要是吃了藥還冷靜不下來,不懂得什麼叫以禮相待……”
他手裏提的劍從劍鞘裏露出一絲縫隙,卻閃得無比耀眼。
不光車伕,連馬車裏坐的妖孽都覺得脖子疼。
“是,是!”車伕無奈,只得灰溜溜上岸。
蕭盈哭笑不得。
一行人坐着船回程,蕭盈立在牀頭,只看着那輛牛車漸行漸遠。
今夜裏終究沒能救下杜衡的性命。
茯苓與杜衡天人永隔。
那林婉婉呢,她和她的情郎,接下來還會爲了報復,搞出什麼樣的禍端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