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盈的猜想沒有錯。
趙恆尚且不知道,他方纔與他前世的妻子的擦肩而過。
但他此刻要去見的,同樣是兩世的一個熟人。
皇帝專寵鄭貴妃,但並不妨礙他在鄭貴妃不方便的時候找別的女人。所以鄭貴妃之後,又生了數個皇子皇女。
只是這些皇子皇女的母親多半是宮女,或者不過寵信了幾次而已的低位嬪妃,當然也有鄭貴妃主動獻給皇帝,代替自己承寵的女子。
她們生下的子女,皇帝不關心,鄭貴妃更不關心。
各項神通,依附着太后,長公主或者鄭貴妃手指頭裏漏出來的殘羹剩飯在宮中苟延殘喘。
趙恆跟他的生母又是其中最慘的那種情況。
一個無名的宮女偶然被寵信了一次,生下了皇子。母親因爲難產去世,留下的趙恆先是被丟到太后宮中養活,後來進了皇子所,混在一堆異母兄弟和皇親國戚的堂兄弟表兄弟中長大,不到年節輕易見不到皇帝一面。
堂堂皇子,見了稍有權勢的太監或是如鄭貴妃身邊石姑姑那樣的紅人,都只能低聲下氣舔着笑臉巴結。
不,他甚至連巴結都排不上號。畢竟有些兄弟雖不得寵,還有得力的外家供養金錢,而他什麼都沒有。
長到十九歲,別的皇子在這個年紀都議親了,他還在皇子所混。
後來還是長公主朝皇帝耳朵邊上吹風,稱成年皇子還終日在後宮晃盪有失體統,皇帝才批發了一堆皇子府,把年紀超標的兒子們統統發送出宮。
他不服,他不甘。
他本應是天之驕子,投胎在最爲奢華的帝王之家,從未做錯過什麼,甚至比尋常人家讀書習武還要努力,爲何上天要他遭受這般不上不下的難堪和羞辱?
趙恆一開始其實也希望能走上正途,堂堂正正依靠才華和能力去博取父皇的認可和朝中大臣的支持。
無奈他的天資着實平平,更不得名師提點。
再如何頭懸梁錐刺股的勤勉,也不過中人水準而已。
又怎能入得了帝王和大臣們的法眼?
趙恆握緊了油紙傘。雨水越下越大,攜帶着寒意,他卻渾然不知。彷彿身體因寒冷遭受的痛苦能讓發熱的頭腦清醒下來。
最後他明白了,想通了。
拋開皇子的名號,他與微不足道的螻蟻沒有兩樣。
螻蟻唯能苟且偷生,沒有自傲自尊的權力。
他想要被注視到,只能依靠更有權力者,依靠強者。
苦澀和痛苦再次揪住他的心房,令他痛苦,令他癲狂。
不,他還是太天真了。
螻蟻連依靠強者的資格都沒有!
朝中本來鄭貴妃一黨獨大,然而太子荒唐,近來先皇后生的二皇子漸漸有了崛起的姿態。
鄭貴妃的大皇子佔了長子的名分,二皇子則佔了嫡子的名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