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尋笙從春劍蘭那借了土,又從秦猙那得了不少營養液,他本身還有着些修爲,因此休養了兩三日後根芽處的傷已經癒合的七七八八了。

    而身體不痛之後,柳尋笙就振作起了精神。

    他本來就不是那種多愁傷感的性子,只是一夕之間離開了自己生活了千百年的深山,還受了重傷,覺得前路渺茫,所以纔會有些悲春傷秋。

    柳尋笙說到底也就是盆花,只要每天有人給他澆水,適當曬曬太陽,周圍的環境穩定着,他就會慢慢高興起來了。

    今天還正巧是個豔陽天,日頭比昨天還好,柳尋笙大半身體都縮在窗戶陰涼處,朝有光的地方伸着枝葉,等那幾片葉子曬暖了就換另外的幾片過去曬。

    他回憶着自己昨天唱的《牡丹亭》,覺得自己唱的不太好——畢竟他好久沒唱崑曲,都有些生疏了。

    以前在山裏時他的夥伴是多,但是夥伴多了也就意味着柳尋笙不能隨便唱歌,不然就會擾了別的花的清靜。現在雖然有些寂寞,但柳尋笙倒是可以肆意唱歌了。

    他詢問過春劍蘭的意思。春劍蘭告訴柳尋笙他唱歌不會打擾到它,所以今天清早柳尋笙醒來後就一邊曬太陽一邊開始在窗臺上吊嗓,打算把基本功先練回來。

    不過柳尋笙纔開口“啊……”了一聲,連調子都還沒提上去,書房門口處就傳來把手被轉動的咔嗒聲響。

    柳尋笙聽到後趕緊噤聲,佯裝成一盆普通植物安靜地看向書房門口。

    進來的人是秦猙,他似乎並沒有聽到柳尋笙剛纔那一小聲的叫喚,進屋後徑直走向書桌,打開抽屜不知道拿走了什麼東西后就又離開了書房。

    書房的門還未關緊時,柳尋笙聽見秦猙在與範阿姨說話:“範姨,聽絃約了我,晚上我不回來喫飯,傍晚你也不用過來這邊了……”

    後續他又交代了範阿姨一些話,但因爲書房的門被關上了,所以柳尋笙聽不到他們在說什麼。不過他也不在意,他已經得到了最重要的消息——今天秦猙不在家,範阿姨也不會過來。

    要知道別的時候他可以憋着不吱聲,可唱歌是得開嗓的,周圍有人的話他就不能出聲了,不然就會被人發現他不是一盆普通的牡丹。

    昨天他唱曲倒是唱的盡興了,不過現在他仔細一想,才明白昨天範阿姨進書房來可能不是找東西,而是聽見了他在唱曲。

    看來以後只能在房子裏沒人的時候的時候開嗓唱曲了。柳尋笙心道。

    ——就比如今天!

    家裏沒大人,柳尋笙獨自在秦猙的湖景別墅裏自娛自樂玩的還挺開心。

    相比之下,早早出了門的秦猙心情就很一般了。

    梁都百花宴掛羊頭賣狗肉,去了簡直就是浪費他的時間,回來後薛書安排的伏鴻軒鑑賞古畫局還行,是正規的風雅活動,只是展示出來的那些古畫也沒幾幅特別的,不足以叫他心動買下。

    暮色濃厚時分,秦猙應沈聽絃的邀約,在太華湖築與他一起喫飯。

    雖然說是沈聽絃約秦猙喫飯,不過喫飯的地點卻是秦猙定的。

    太華湖築中,沈聽絃轉頭四下打量着太華湖築包間裏的景緻——太華湖築,顧名思義,這地方的佈置就是按照着古時的模樣來設計的,包間外頭的湖邊還放着制霧機,特地在湖面上人工造出朦朦朧朧的霧氣,連服務員穿的都是衣袂飄飄的漢服,讓人置身於其中還真有種回到了古時的錯覺。

    沈聽絃一邊看着,一邊捏着筷子夾起片自己面前的魚肉,端詳着道:“我瞧着這魚肉和西餐廳裏做出來也沒什麼太大口味的區別,怎麼你從來都不去喫西餐呢?”

    秦猙習慣食不言,他坐在窗邊,窗外投進的湖光將他的面龐輪廓勾勒得更加深邃,他卻如一尊大理石像漠然,低垂的眼睫半斂去眼底所有的情緒,聽着沈聽絃的叨叨頭也不擡,面無表情道:“我不愛喫西餐。”

    沈聽絃立馬說:“可是我愛喫啊。”

    秦猙這回乾脆連話都不說了,只是沈聽絃能聽懂自己發小默不作聲下的真實話語:你喜歡喫西餐關我屁事?

    其實沈聽絃也不是特別鍾愛於西餐,他這麼說只是因爲每次和秦猙出來喫飯,如果讓秦猙挑地點,他肯定會挑這種古色古香的飯店——理由不用問也知道,這種地方風雅,品味高雅的秦老闆就喜歡這種帶仙氣的地方。

    想起品味高雅的秦老闆家裏種樹都只種竹松,養花也只養蘭花,沈聽絃就不由擔心自己送出的那盆“俗氣”小牡丹是否還安好。

    雖然他在電話裏已經問過了一遍了,但沈聽絃還是滿腹狐疑道:“秦老闆啊,我送您那盆小牡丹,你真的有在養嗎?”

    “有。”秦猙如實道,“等會回去我還要給它給我那盆春劍蘭澆水的。”

    “真的嗎?我不信。”同爲男人,沈聽絃換位思考,覺得他自己肯定是沒耐心去好好養一盆花的,“你把它養在哪了?”

    秦猙言簡意賅:“書房裏。”

    然而他的回答卻讓沈聽絃更懷疑了:“不會吧?你沒在你家隨便找塊地給種着嗎?”

    居然養在書房?還和那盆春劍蘭放在一塊好好養着?

    秦猙聽着沈聽絃像盤問犯人那樣問半天,問的還都是些廢話,就有些煩了——笑話,他會把牡丹在家裏隨便找塊地養起來嗎?那豈不是去他家的每個人都能瞧見他養了株牡丹?

    就算能去他家的人不多,但秦猙還是不願意,他把那盆崑山夜光放在書房裏就行了,平時澆澆水,在書房辦公時把窗簾一拉就什麼都看不到了,也沒什麼影響。要是種在院子裏的,別說是來客,就算是鄰居都有可能看見。

    不過這麼多話秦猙懶得和沈聽絃解釋,隨口道:“你實在不信等會跟我去我家看看。”

    結果沈聽絃當真了:“行啊,去就去。”

    “我也好久沒去你那玩過了,我想念範阿姨做的飯了。”沈聽絃摸着下巴,思忖幾秒後和秦猙說,“乾脆我在你那住一晚吧?”

    秦猙的別墅不缺給沈聽絃住的一間屋子,沈聽絃要住,秦猙也不會攔他,畢竟要是沒遂沈聽絃的願讓他看看那盆牡丹,接下來估計好幾天沈聽絃都要在他耳邊念着這盆花,還不如現在就讓他看個夠。

    於是秦猙立馬拿起手機給範阿姨發了條微信,告訴範阿姨沈聽絃今晚要在他那住,讓範阿姨去主別墅給沈聽絃收拾一間客房出來。

    待在小別墅的範阿姨收到秦猙的微信後,就即刻僕僕朝主別墅趕過去。然而她在路過二樓書房樓下時,又聽到了那陣幽幽的戲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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