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世上奇妙的事太多了。

    對於秦猙來說,莫過於多年發小送他的一盆牡丹花居然變成了人。

    而對於現在的沈聽絃來說,這世上最奇妙的事就是秦猙居然帶對象回家了。

    沒錯,沈聽絃覺得這個叫“柳尋笙”的人肯定就是秦猙的對象,雖然秦猙單身多年,但這少年長得這麼好看,沈聽絃覺得秦猙會動心也不是沒有可能——漂亮的人誰不喜歡呢?

    “老秦,不給我介紹一下嗎?”沈聽絃看好戲似的對秦猙挑弄着眉梢。

    柳尋笙不主動說話,因爲他不太會說謊,只能和沈聽絃一起朝秦猙望去,等着秦猙開口,畢竟他是一朵身份不能暴.露的花妖,秦先生見多識廣,還是讓秦先生來說吧。

    可是秦猙他能說什麼呢?

    說柳尋笙是他親戚,不可能;是朋友,那還不如直接說是情侶呢。

    “他是……”於是向來雷厲風行殺伐果決的秦猙,頭一次開口時有些猶疑。

    “別說是個陌生人,也別和我扯什麼普通朋友遠房親戚的。”作爲秦猙多年發小的沈聽絃也知道秦猙可能會說的藉口,直接幫他講完了,還重點強調,“這件豬豬T恤可是我去年送你的愚人節禮物。”

    秦猙:“……”

    如果早知道沈聽絃大清早會跑過來,那還不如直接讓柳尋笙穿他的衣服呢,不過那樣被沈聽絃看見了也不見得就能說得清,到底就是左右爲難。

    沈聽絃直接把秦猙的沉默當成是默然,嘖嘖感嘆着:“我說你怎麼一直不談戀愛呢,原來你搞基啊。”

    “我不是,他是——”秦猙聞言立馬否認,想着乾脆就說柳尋笙是他新找的花匠,管沈聽絃信還是不信。

    結果沈聽絃直接打斷他的話,振振有詞:“他是gay難道你就不是了嗎?”

    秦猙:“……”

    沈聽絃用傷風敗俗的目光鄙夷地望着秦猙:“你們昨晚是一起睡的吧?居然還不承認,老秦你可真是壞透了啊。”

    “不是的,沈先生。”柳尋笙還是有意維護秦猙的,他聽見沈聽絃誤解了秦猙,便如實說,“我和秦先生就只有昨晚一起睡了,平時都是分開睡的。”

    “哦~”沈聽絃拉長了尾音,“你們昨晚才確定關係。”

    秦猙覺得再讓這兩個人牛頭不對馬嘴的說下去,假的也要變成真的了,他把沈聽絃搡到一邊,正色道:“笙笙是我請來的新花匠,只是暫時住在我這裏而已。”

    “暫時?暫時是多久?”沈聽絃想着秦猙這麼大年紀了第一次談戀愛不好意思承認,也不再逼他,“行行行,你不用再解釋了,我信了。”

    然而他臉上的表情分明在告訴秦猙他根本沒信。

    沈聽絃拍拍秦猙的肩膀,語重心長道:“知道你這中秋過得好像還不錯,兄弟我也就放心了。我也不留下來做電燈泡,你和你男朋……哦,花匠,好好喫早飯吧。”

    說完沈聽絃也邁腿跑了。

    經過範阿姨和沈聽絃這兩波動靜,秦猙覺得今天的早飯他是喫不下了,只有柳尋笙人變大了胃口也跟着一起變大,吃了整整二十個煎餃。

    秦猙看着他T恤上繡着的白豬豬,還真感覺自己不是養了株白牡丹,是養了只白豬豬。

    但既然範阿姨和沈聽絃都已經發現了柳尋笙的存在,秦猙也省了他解釋的功夫,一口咬定柳尋笙只是他請來的花匠。哪怕回頭他就給花匠親自購置了一堆新衣服,安排了新臥室,還把自己的舊手機連帶手機號都給了所謂的“花匠”,秦猙還是堅定不移。

    於是柳尋笙就只是換了個房間,就繼續在秦猙的湖景別墅裏過他白喫白住的生活了。

    因爲秦猙對外說他的身份說是花匠,但秦猙的花就兩盆——一盆春劍蘭一盆他自己,秦猙還都不給他照顧,春劍蘭依舊放在書房,他的崑山夜光本體也還是放在秦猙臥室,都由秦猙每日照看着。

    不過現在柳尋笙和秦猙就真是分房而睡了。

    他的新臥室也在二樓,在書房隔壁,和秦猙的主臥中間隔了個大書房,先前的迷你別墅KTV和小衣服都用不了,但柳尋笙很喜歡它們,也捨不得扔,就把它們都搬到了自己的新臥室做擺件放着看。

    而換了個新屋子睡覺,柳尋笙也沒覺得哪裏不習慣,除了新屋子的牀沒有秦猙屋裏的牀軟,他還是更饞秦猙的牀一些以外,其他地方都很好。

    反倒是沒了柳尋笙每晚睡前嘰嘰喳喳終於得了安靜的秦猙,再次孤身一人睡在自己靜謐的臥室中是,卻覺得好像缺少了點什麼似的。

    晚上他洗完澡上牀時,都會盯着落地窗邊的崑山夜光發會兒呆——那是小牡丹本體,從某種角度上來說,小牡丹還是每晚都陪在他身邊與他一起睡覺的。

    可人就是一種永不知足的生物。

    他希望陪在他身邊的不止有小牡丹的本體。

    每到這個時候,秦猙就會覺得或許他再做那個他一直逃避的夢也沒什麼不好,反正小牡丹肯定會到夢裏來陪着他的,偏偏那朵流氓花給他吃了花瓣後,他已經有快一個月沒做過夢了。

    秦猙輕輕籲出一口氣,翻了個身準備入眠,面向裏側時卻忽然想起——少年曾經也在這裏躺過。

    那天他醒來時小牡丹就纏在他的身上,他現在閉上眼睛幾乎都能回憶時與少年肌.膚相.貼時那種軟.膩光.滑的觸感,還有彷彿從少年骨子裏沁出的,獨屬於崑山夜光的清淡花香。

    秦猙一直都清楚自己有着什麼毛病。

    他閱讀過一些心理書籍,也明白自己對於肌.膚觸碰和溫暖的擁抱的渴求,是源自於他心理疾病而產生的一種病態的依戀。

    可這麼多年他都沒有屈服於這種幾乎等同於他本能的欲.望。

    他不談戀愛,除了與人握手以外,和旁人幾乎沒有過再多的肢體觸碰,就是因爲他不想屈服,也不能屈服。這樣他活得起碼還像個正常人。

    而與柳尋笙睡在一起的那天,是他記事以來,和另外一個人最親.密的接觸。

    他承認,他喜歡這種感覺。

    可爲什麼?明明因爲心裏問題而產生的對肌膚觸碰的迷戀他可以忍住,但對於柳尋笙他卻不能。

    秦猙半闔着眼簾,臉上沒什麼表情。

    若在旁人看來,他依舊還是往常那副冷漠疏離、自持內斂,的態度,只是稍微往牀中央挪近了些而已。

    唯有秦猙自己才知道,他是被那天和柳尋笙同睡的回憶蠱.惑了,即使他明白那天只是個意外,他可以喜歡,但不能放縱,不能迷戀,不能上癮。他在心裏告訴自己要剋制,可他還是鬼使神差地俯身嗅向少年曾經躺過的位置——但被單和窗套已經換過了,所以他只聞得到洗衣粉淡淡的氣味,而尋不到少年的蹤跡。

    五天後的週末,說着不當電燈泡的沈聽絃因爲沒見過秦猙談戀愛是啥樣子,終究還是忍不住真香,屁顛屁顛地跑來秦猙的湖景別墅當電燈泡了。

    不過既然秦猙不承認他和那個美少年是在談戀愛,沈聽絃也不會承認他是來當電燈泡的。

    他來的時候還帶來了一副撲克牌,美曰其名:找人玩鬥地主。

    柳尋笙從沒玩過這種牌,覺得很新奇,想嘗試一下。但他又不敢隨便答應沈聽絃,就用眼睛盯着秦猙,用目光詢問秦猙他可以玩嗎?

    擱在以前,秦猙每個週末不是去看賞花展就是去賞畫展,或者釣魚下棋,就算不出門,他也絕對不會玩鬥地主這種遊戲的,秦猙知道沈聽絃這副牌其實就是試他的,可他見柳尋笙望向他的眸子裏寫滿了:想玩想玩想玩……他就不好不給柳尋笙玩。

    只好坐下接過沈聽絃遞來的牌,一邊洗牌一邊給柳尋笙講鬥地主怎麼玩。

    “墜入愛河就是不一樣啊。”沈聽絃在旁邊看着,連連搖頭感嘆,“什麼時候我也能喫愛情的苦?”

    秦猙反問他:“你不是已經在吃了嗎?喫的還綠,健康環保。”

    沈聽絃:“……”

    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

    沈聽絃煩的要死,在輸給了秦猙了兩百塊錢後更煩了,他們打五塊錢一把的鬥地主還能輸兩百塊,不就證明他很菜,沈聽絃能不煩嗎?雖然美少年輸的更多,輸了五百塊,但人家兩口子還會計較錢的事嗎?沈聽絃覺得自己就是有毛病,花錢來喫狗糧,晚飯也不留下來喫就罵罵咧咧地走了。

    而在沈聽絃看來不會計較錢的“兩口子”,此刻就在談錢的事。

    秦猙養柳尋笙早就花了不知多少錢了,這五百塊和過去他養小牡丹的投入來說,簡直是微不足道,可是今天不一樣。

    雖然到最後只有他一個人贏了錢,但他其實也輸了幾把的,而他輸的那幾局,無一例外都是沈聽絃是地主,他和柳尋笙是農民。

    小牡丹牌技太爛了,用王炸炸隊友這種事也就只有他幹得出來了。

    偏偏菜又菜,又愛玩,秦猙也就只能陪着他胡鬧,所以牌局結束後,秦猙就和柳尋笙要這五百塊錢了。

    他本以爲小牡丹會委屈可憐地望着他,小聲說:“秦先生,我沒有錢。”然後他就可以順水推舟免了小牡丹的債務,再教導他以後不能再用王炸炸隊友了。

    結果小牡丹卻亮着眼睛點頭道:“我有我有,秦先生,我馬上給你哦。”

    這話叫秦猙怔住了,他問柳尋笙:“你哪裏來的五百塊?”

    “我粉絲給我打賞的。”柳尋笙打開“聽”App,指着打賞餘額給秦猙看。

    秦猙順着他懂的指尖一望,就瞧見餘額那裏顯示:【2783.13】

    小牡丹竟然有了兩千多塊的私房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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