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慨完以後,唐言又有些擔心:柳尋笙現在看着是挺好,但後面不會變得和阮頤鳴一樣吧?

    阮頤鳴剛進劇組那會表現的也是挺平易近人——和他清秀安靜的外表差不多,所以大家一開始和他相處的都還不錯。

    唐言就算心裏明白阮頤鳴是黃悉硬要塞進來的人,他不喜歡,可他對待阮頤鳴和對待劇組裏其他人都是同樣的態度,並沒有刻意針對他或是給他開後門。

    結果日子久了以後,阮頤鳴身上的各種壞毛病就開始顯露了。

    比如天氣太冷了就不想在室外拍戲,NG次數多了就說累要回去休息,和女主對戲時因爲發揮不好,不僅耽誤他自己的戲份進度,還耽誤女主的,因爲他的個人原因卻叫發揮正常的演員陪他一起反覆拍攝同一個片段,脾氣再好的人也會有些生氣的。

    誰知女主還沒生氣呢,阮頤鳴就先撂擔子不幹了。

    而且阮頤鳴和人吵架時他不會歇斯底里的和你對罵,只會陰陽怪氣地損你,你說話大聲了些就好像是在欺負他似的,這種架吵得就很讓人憋屈。

    不過唐言又想:就算柳尋笙脾氣不好也沒事,他能把韓彥茗在臺上唱牡丹亭的那段戲演好就行,畢竟和阮頤鳴相比他的戲曲功底就擺在那,長得還比阮頤鳴漂亮,同樣是伺候投資商的小祖宗,他寧願伺候柳尋笙這種不給自己加鏡頭能順利把電影拍完的。

    柳尋笙在《鸞鳳和鳴》裏,拍的還是原先那個僅有五分鐘鏡頭的劇本,只和女主有一場對手戲,因爲戲份少,所以唐言算着柳尋笙至多花上一週時間就能拍完了。

    他先讓柳尋笙拍的是韓彥茗唱《牡丹亭》的片段,唐言覺得這段戲對柳尋笙來說應該並不難,打算先讓他適應一下。

    可大概柳尋笙天生就是爲戲臺而生的,他換上戲服,畫好妝後往臺上一站,擡袖邁步時的身段,面容上一顰一笑的表情,便和他平時所表現出來的樣子完全就是兩個人。

    縱然參與拍攝這齣戲的演員們不是每個人都懂得鑑賞柳尋笙所唱戲曲的好壞,可他們聽着柳尋笙在戲臺上清麗和潤,幽咽婉轉的戲腔,卻都有着一瞬的出神,就彷彿他們隨着柳尋笙的唱腔,也一同入戲,見證了《牡丹亭》中那纏綿悱惻的一段癡戀,等到唐言喊卡時,他們才從怔忡中緩緩回過神來。

    柳尋笙在短短不到三分鐘的鏡頭裏能有這樣的表現實在叫唐言驚豔,他要的就是這樣的感覺,只有柳尋笙表現足夠完美,他纔會是女主心目中那個宛如水中月,鏡中花,叫人癡癡神往的韓彥茗。

    這段戲唐言本想着柳尋笙再如何好,或許也得花上兩人,結果到最後只用了一天,重複拍了七次就過了——這五次中,有三次是一遍過的。

    剩下的四次雖然喊了“卡”,但問題都不是出自柳尋笙,而是配合他的其他羣演和演員身上,唐言最後留下那三次一遍過的鏡頭片段,打算從中選出最好的一段鏡頭剪輯到電影裏去。

    “尋笙,你今天的表現太好了!”甚至收工之後,唐言還找了柳尋笙,當面誇他,“幾乎就是完美的!”

    然而這段戲柳尋笙之前爲了參加唐言的試鏡,早就練了很多遍,他對照着當時蘇千惠從唐言那裏得到的劇本,對着鏡子反覆調整臉上的表情,在來《鸞鳳和鳴》劇組的飛機上,他還向唐言請教深入瞭解了下韓彥茗這個角色——最重要的是,在這段戲裏,韓彥茗“演”的並不是自己,而是戲臺上的一位青衣。

    柳尋笙被唐言誇得老臉一紅,手足無措道:“唐導,我也就唱戲唱得好些,韓彥茗給裴語送傘的那一幕我可能拍得不會像今天這樣好的。”

    “那幕不難。”唐言擺擺手,滿不在意地說道。

    “不是,唐導——”柳尋笙怕唐言被自己在戲臺上的身段所迷惑,沒真正見識過自己演技,趕緊提前給唐言打預防針道,“我的演技真的很爛,你肯定沒見過幾個演技和我一樣爛的演員。”

    唐言點着頭贊同道:“那確實。”

    ……這個回答怎麼好像不太一樣。

    “唐導……你見過我其他表演嗎?”

    “沒見過。”

    或許是柳尋笙臉上的表情怪複雜的,唐言哈哈笑了兩聲後給柳尋笙解釋道:“但是我師姐見過。你還記得你那次去參加《誰稚》的試鏡嗎?《誰稚》的導演就是我師姐黎漪。那天看完你的試鏡後她就和我說,你的演技是真的爛,她完整地看完了你三分鐘的個人試鏡表演,只是想知道你的哭戲能爛到什麼地步。”

    柳尋笙:“……”

    《誰稚》和《鸞鳳和鳴》不同,是部古裝喜劇商業電影,它不要演員有多麼好的演技,但也不能一點演技都沒有。黎漪也沒想到,最近因爲《青出於藍》而小有名氣的柳尋笙,偏偏恰好是後者——這麼漂亮的臉蛋,卻沒有能與之匹配的演技,真是可惜。

    唐言又道:“不過她也說了,你唱的戲很好聽。”

    那天柳尋笙完成自己的試鏡表演後,黎漪就忍不住問他:“你演技這麼爛,爲什麼還要演電影?你知道嗎?觀衆根本不想看到你這樣的人出現在熒幕上。”

    黎漪這幾句話說的的其實很不客氣了,甚至有幾分刻意欺辱的感情在裏面。

    但柳尋笙乖乖接受了她的批評,沒有生氣,還認真回答她:“因爲拍電影也能拿工資,我想掙錢,存彩禮錢結婚。”

    黎漪嗤笑:“那你去做羣演啊,演配角?呵呵。”

    “我也想。”柳尋笙微微蹙眉,很苦惱地說,“可是我的經紀人不給我去當羣演,她說當羣演還不如去參加綜藝。”

    黎漪的脾氣在導演圈內是出了名的差,去年的新晉影帝都曾被她劈頭蓋臉,更何況是柳尋笙。可她一連兩句諷刺,換做脾氣再好的普通演員都會不高興的,然而黎漪在柳尋笙的臉上卻只看到了慚愧和反思。

    於是黎漪忽然改了口:“我看過你的個人資料,聽說你很會唱戲?”

    柳尋笙點頭:“是的。”

    “那你能給我來一段嗎?”

    “黎導你想聽什麼?”

    “《霸王別姬》吧。”黎漪看的戲曲也不多,能想到的暫時只有這首,“你隨便給我唱一段就行。”

    黎漪覺得柳尋笙看着輕輕瘦瘦的,就算是唱《霸王別姬》應該唱的也是虞姬,她也沒要求柳尋笙唱哪個角色,柳尋笙會唱誰的詞就唱誰。

    如她所想,柳尋笙開口第一句的確是虞姬婉轉柔美的戲腔,可唱完虞姬的詞後,他再次張脣,吐出的就是霸王項羽低沉渾厚的男聲。

    柳尋笙唱曲時也不會木呆呆的站着不動,他會配合着一些角色應由的肢體動作,臉上的表情也根據戲詞來變換,喜怒哀樂極爲靈動,看的黎漪是一怔一愣。等柳尋笙唱了十分鐘,她的助理提醒她後面還有其他藝人要等着試鏡時黎漪才喊停。

    “抱歉我剛剛說的話有點重了。”黎漪回過神來就和柳尋笙道歉,眉梢高挑地笑着,像是在自言自語,又像是在對柳尋笙說,“你不是不適合演戲,而是你適合唱戲。”

    “《鸞鳳和鳴》這部電影的劇本剛寫完時,我給我師姐看過。”唐言告訴柳尋笙,“那天她看完你的試鏡後她就和我說,韓彥茗這個角色,你一定能夠演好。”

    所以唐言才找到蘇千惠,請柳尋笙來飾演韓彥茗。

    柳尋笙訝然道:“原來是這樣。”

    黎漪那天說他的那些話他聽了都沒生氣,因爲黎漪話可能是重了些,但確實是實話,觀衆不想在熒幕上看到演技差的演員,那很折磨人的,而且有些羣演的演技都很好呢。

    唐言又道:“再說送傘的那幕真的不需要你有什麼演技,你唯一要做的,就是對女主裴語友善溫柔笑一下就行了。”

    韓彥茗對女主是沒有任何感情的,他給女主送傘,只是因爲他是個溫柔善良的人,就算那天和他共處屋檐下的人不是女主,他也依舊會把自己手中的傘送出去。

    所以這幕戲對柳尋笙來說不難。

    如果韓彥茗對女主有感情,那柳尋笙可能就真的沒法演了。

    “《牡丹亭》這幕戲已經過了,只要再拍完送傘那幕你就可以回家了。”唐言拍拍柳尋笙的肩,剛要走忽然又想起什麼似的,半轉過身小聲詢問柳尋笙,“對了尋笙啊,你和我師姐說,你拍戲是爲了存彩禮結婚?”

    “是啊,希望明天的戲我能演好,《鸞鳳和鳴》拍完後順利上映票房破億。”柳尋笙眉間微蹙,雙手合十祈禱道,“我還差三十萬就能結婚了。”

    他拍完《鸞鳳和鳴》只能拿十五萬的稿費,可他還能從唐言那裏拿百分之一的票房分成,只要《鸞鳳和鳴》票房破億,他就能存夠秦猙要的一百萬彩禮啦!

    唐言聽了柳尋笙這話卻不解道:“……可你和秦先生不是?”

    柳尋笙愣住:“哪個秦先生?”

    唐言也跟着他愣:“咱們電影的新投資人,秦猙,秦先生啊。”

    柳尋笙不是和秦猙關係匪淺嗎?秦猙都給《鸞鳳和鳴》投資一千多萬了,怎麼柳尋笙還要存彩禮錢?還是說柳尋笙要給彩禮錢的對象,不是秦猙?

    可柳尋笙比唐言更疑惑:秦先生不是和他說,唐言不知道他們兩個的關係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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