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銅觀是岺城北心區的一座道觀,地處郊區,較爲偏遠,所以平日裏去那上香的普通居民很少。不過嘉銅觀的香火卻一點也不少,因爲普通民衆雖然是不愛去那,但是導演們愛去啊。

    聽說是以前某位導演來這上香,說如果文昌帝君如果能保佑他現在籌備的電影大火,他願年年來奉上十萬香火錢,結果上完香一年半之後,他執導的那部電影果然爆了。

    在此之前他已經拍了快十年的電影,卻沒有一部電影火起來,這部電影票房爆了後,該導演一舉成名,後面的發展也是順風順水,賺得盆滿鉢滿,便如約每年都來嘉銅觀奉上十萬香火錢。

    大部分劇組開機前都會搞個開機儀式,爲的就保守劇組在拍攝期間順順利利不要出什麼幺蛾子,現在有了個據說很靈的道觀,上柱香也不是個麻煩事,大家又怎麼會錯過?

    於是從那以後,嘉銅觀就成了幾乎是每個導演都要來拜拜的道觀。

    而拍電影本來就是個燒錢的活,那些來這上香的導演們出手又闊綽,就算嘉銅觀沒什麼普通民衆前來上香,可是這些導演供奉的香火錢就已經夠道觀維持日常運營了——甚至是綽綽有餘,於是去年嘉銅觀在隔壁山頭又建了一個分觀供奉財神爺。

    嘉銅觀建在北心山山頂,方棋的車開不上去,只能停在山腳的停車場裏,需要柳尋笙和蘇千惠走石梯爬上山去。這上山的路還挺長,蘇千惠平時也有鍛鍊身體,可她爬到一半時還是有些喘,剛好嘉銅觀山腰有座休息的小亭子,蘇千惠便和柳尋笙說想停下來休息幾分鐘。

    柳尋笙和蘇千惠一起到小山亭內坐下,貼心地問她:“好,那我休息一會吧,蘇姐要不要我幫你拿包?”

    蘇千惠擺擺手:“不用不用,這包又不重。”

    她包裏就裝了口紅和補妝用的粉餅和紙巾,這麼點重量完全可以忽視,她累是因爲爬山。反觀柳尋笙看着清瘦,一副十指不沾陽春水的矜貴小少爺模樣,爬了這麼久的山卻連氣都不喘一下,根本看不出他體力居然這麼好。

    “走吧。”休息了五六分鐘後,蘇千惠怕耽誤見丘崇的時間,就拿着包咬咬牙繼續往山上爬。

    結果蘇千惠沒想到越是往上道路就越是陡峭,等她終於爬到山頂時,就算今天出門穿了運動鞋,蘇千惠仍然覺得自己兩條腿都快斷了,站在地上都在打顫,在這寒冬臘月的天裏置身山頂也不覺得冷,還很熱,急急忙忙到道觀給遊客們用來休息的瓦屋下找水喝。

    好消息是丘崇就在瓦屋裏,柳尋笙和蘇千惠一進門就看見他了。

    “你們來了啊。”丘崇正在喝着茶,擡眸瞥了他們一眼就擡手,指着自己面前的空座道,“坐吧。”

    丘崇的助理也在,他給柳尋笙和蘇千惠都倒了茶,然後將一份裝訂好的合同放在他們面前。

    “謝謝。”柳尋笙擡頭笑着對助理道了聲謝。

    丘崇聞言又看了眼柳尋笙,隨後適時開口說道:“合同在這裏,你們先看看吧。”

    柳尋笙看合同就只看報酬有多少,其他部分他都不關注,關注了也看不懂,他看清報酬那裏清楚的寫着十五萬人民幣——比原來預想的還多後,就把合同推到蘇千惠手邊:“蘇姐,我沒問題了。”

    “這份合同……”然而蘇千惠讀着合同,眉頭卻逐漸蹙起,“丘導,合同裏‘如果劇組在特殊情況下,增加或刪減某些演員的鏡頭,其他演員不得有異議,否則按違約處理’這條,您能稍微解釋一下嗎?”

    丘崇淡淡道:“我覺得沒什麼需要解釋的,這個要求很常見,你應該沒少見過。”

    蘇千惠確實看得懂,這句話說白點,就是說導演有給其他演員加戲或者減戲的權力,這種情況在影圈是很常見的事,甚至有些演員的鏡頭還會被剪的一點都不剩,況且柳尋笙的訴求是拿錢,鏡頭的多與少他其實不是很在乎,所以這條對柳尋笙的影響很少。

    但綜合丘崇從簽約到現在詭異的態度,蘇千惠總覺得有些奇怪,就有些猶豫——更重要的是,席玉也簽了《這家客棧什麼時候倒閉》劇組,他的合同她也過目過,然而席玉的合同里根本就沒有柳尋笙合同上的這條要求。

    “蘇姐,合同沒問題吧?”柳尋笙還在狀況外,只想着快點簽約,“我可以簽約嗎?”

    蘇千惠真的看不出問題,緩緩道:“……沒問題。”

    於是柳尋笙就在合同上簽字了,簽完後他又把合同遞給丘崇,讓他也簽字:“丘導,我簽好了。”

    動作之快蘇千惠都來不及阻止他。

    而這也讓蘇千惠發現了另外一個奇怪的地方——席玉的合同是劇組那邊提前簽好字的,席玉只要看完後沒有異議,簽字按完手印後就算完成合同了。可在柳尋笙這裏,卻是柳尋笙先簽,然後再是丘崇,這說不通啊?

    果不其然,蘇千惠一路上都在擔心的事終究還是出現了,因爲丘崇接過合同後拿着筆,遲遲不寫字,停頓幾秒後他問柳尋笙:“如果我忽然不想讓你演了呢?你要怎麼辦?”

    這問題把柳尋笙問懵了,也把蘇千惠問怒了。

    她覺得到了這種時候,丘崇要是真的不讓柳尋笙參演《這家客棧什麼時候倒閉》劇組,丘崇要麼是把他們當猴耍,要麼就是想潛規則柳尋笙。

    因爲嘉銅觀這個地方,除了導演愛來,一些演員也愛來——他們想在這碰碰運氣,看看能不能撞到名導毛遂自薦,又或者是以身體爲代價,換取一些電影中的角色。

    現在柳尋笙字都簽了,丘崇卻忽然說不讓柳尋笙演,不就是逼着柳尋笙求他,讓他給柳尋笙演嗎?

    蘇千惠想賺錢,也想讓自己手下的藝人火,可她絕不會用這種方式。俞羲和她解約就是因爲找到了金主,金主能提供給他更好的資源,所以俞羲纔不想繼續呆在蘇千惠這裏。而蘇千惠她能保護自己的藝人,卻無法阻攔藝人自己選擇走入歧途。

    “丘導演,我們家尋笙通過了試鏡,合同也沒有意見,還跑了大半個岺城過來簽字,他是真的很熱愛這個角色。”蘇千惠爬山累的要死,本就壓着煩躁,在心裏瘋狂辱罵丘崇這人儀表堂堂,怎麼內心也是如此下流不堪?面上卻還得保持笑容,暫且不與他撕破臉皮,好言好語地勸說道,“我也希望你是真的因爲熱愛拍攝出好的電影作品,才選擇做導演的。”

    而不是仗着導演的身份能夠進行職場潛規則,才選擇做導演。

    當然後面這句話蘇千惠爲了還給彼此保留點顏面,沒有說出來。

    “我根本就不愛拍電影。”結果丘崇抿着脣,臉上的表情讓人看得出他真的不愛拍電影,“我就是問問。”

    蘇千惠:“……”

    蘇千惠決定,如果丘崇真的有臉說要潛柳尋笙,她就馬上拉着柳尋笙走人。

    柳尋笙瞅瞅他們兩人,隨後訥訥道:“那……我只能不演了,不然我還能怎麼辦?”不過不能演,不會是因爲他的角色不會又被阮頤鳴搶了吧?

    “好,最後一個問題。”丘崇捏筆,做好寫字的姿勢,“你討厭卞月瓊嗎?”

    柳尋笙:“?”

    這個名字和阮頤鳴相比,柳尋笙還是覺得他更想聽到阮頤鳴的。

    而丘崇也不用柳尋笙回答了,因爲柳尋笙臉上那一言難盡的複雜表情已經告訴了他答案,丘崇甚至還罵道:“他媽的,老子也討厭她。”

    丘崇罵罵咧咧地簽完了合同,自己保留一份,給蘇千惠和柳尋笙了一份,還說:“報酬我給你提點,二十萬吧,這五萬等你進劇組後我就讓財務給你們轉,不走公賬了。”

    不走合同上面的公賬,就代表着這五萬塊錢柳尋笙可以自己拿,他要是良心,也可以之前和蘇千惠簽約時規定的一人一半分,同理,蘇千惠和譽頌也是這樣。

    娛樂圈裏討厭卞月瓊的人有,但像丘崇這樣能把自己厭惡表現得如此明顯的人,不管是柳尋笙還是蘇千惠都是第一次見。

    到底是什麼仇什麼怨?

    拿着合同下山時,蘇千惠和柳尋笙都覺得自己在飄。柳尋笙是因爲多賺了錢,蘇千惠是爬山腿軟地站不穩。

    柳尋笙奇怪道:“丘導他也討厭卞月瓊嗎?”

    “應該是。”蘇千惠說,“他那麼磨磨唧唧,我還以爲他要潛規則你呢。”

    “啊?”柳尋笙指着自己鼻子,“他要潛規則我嗎?”

    蘇千惠見柳尋笙一臉難以置信的樣子,嘆氣道:“你長得那麼好看,想潛你的人多了去,男孩子出門在外,要保護好自己。”

    柳尋笙給蘇千惠解釋:“我知道,蘇姐,我會看哪些人對我有非分之想的,可丘導他看我的眼神,一直都是很警惕的。”

    蘇千惠納悶:“他警惕你幹嘛?你又不會吃了他。”

    “是啊……爲什麼呢?”柳尋笙也很困惑,在心裏小聲嘀咕:難道丘崇有陰陽眼,能看穿他不是人?

    除此以外,柳尋笙還更好奇一件事,那就是丘崇和卞月瓊之間到底結了什麼樑子。

    不過回去後柳尋笙只和秦猙提了丘崇的名字,沒有說到卞月瓊。

    秦猙聽完後卻說:“你這次要去的劇組總導演叫丘崇?上回你去試鏡時我就想說了,這名字我有些耳熟。”

    


章節報錯(免登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