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老唐還沉得住氣。

    “對對,隊長真是好記性。”唐老頭脫下了瓜皮帽,連連點頭哈腰,說,“鄙人就是唐七石,不過當不起老闆稱呼。”

    “呵呵,當得,你當得起。”言三拳拍着小老頭肩膀,看看前面窗簾緊閉的那輛驢車,又看看後面驢車上裝的十幾口大篾片箱子,然後接着問道,“唐老闆你這是,要回鄉下老家嗎?”

    “對對,這不家母馬上八十大壽了麼?”小老頭將鑲嵌着祖母綠的瓜皮帽又扣回頭上,然後賠着笑臉說,“所以給她老人家準備了一點壽禮,再帶着屋裏的趕回去給她老人家祝壽呢。”

    言三拳笑着說道:“唐老闆,你這可不是一點壽禮。”

    “嘿嘿,也沒啥,就是一些綾羅綢緞、卡嘰布啥的,還有託人從上海帶回來的糕點和小玩意兒,就想博她老人家笑。”小老頭道,“哦對了,言隊長若是不信的話,可以⊥你的人打開來檢查的。”

    看到小老頭眼神坦蕩,毫無躲閃,言三拳便也有些抹不開面子,不管怎麼說這老頭也算是池州城內的一號人物,還兼着池州商會的副會長呢,如果一點面子都不給,恐怕也不太合適。

    當下言三拳說道:“孫老闆你都說了,這是給你老孃備的壽禮,我要是再讓弟兄們打開來檢查,回頭池州城內的商賈還不得戳我脊樑骨?得,你快走吧,別讓你老孃等急了。”

    小老頭賠笑臉道:“要不這樣,等改天我給老孃做完八十大壽,回了池州,再請言隊長還有弟兄們上四海酒樓喝酒。”

    “行,那就這麼說定了。”言三拳道,“唐老闆請便。”

    小老頭向着便衣隊員們團團作了一揖,跳上車轅趕着驢車走了。

    目送小老頭和兩輛驢車遠去了,小二狗才湊上來跟言三拳說道:“隊長,我聽說這老唐頭的姨太太可是個萬里挑一的美人兒,您剛纔真該把車簾挑開,讓弟兄們都開開眼界。”

    言三拳便笑罵道:“想看女人,你上翠紅院去,只要一塊大洋,人家就能脫光了給你看個仔細,你看人家姨太太有什麼意思?”

    小二狗撇了撇嘴,不屑地說道:“翠紅院的窯姐都是尋常貨色,見多了,也就那回事,可老唐頭這位姨太太,那可真不是一般的漂亮,小六,你過來,你跟隊長說,老瘦頭姨太太是不是很漂亮?”

    一個便衣隊員屁顛屁顛上前來,說道:“隊長,二狗子哥說的都是真的,唐老頭的姨太太可漂亮了,就跟天上的仙女兒似的。”

    “行了,行了。”言三拳卻沒那心思,笑罵道,“你小子別掂人媳婦了,趕緊的上車,去洋山湖瞅瞅,剛纔我右眼皮一直跳,指不定要出點什麼事情。

    當下言三拳便蹬上洋車,帶着二十來號便衣隊揚長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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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說葉茹雪。

    直到身後大路上已經看不到言三拳,還有他的便衣隊了,葉茹雪才長長地舒了口氣,忍不住又用手輕撫了撫胸口,剛纔面對着危險時,還沒啥感覺,現在安全了,葉茹雪才發現背心都溼透了。

    小蘭卻是初生牛犢不畏虎,小聲說:“處座,剛纔爲什麼不動手?不就是十幾個漢奸二鬼子,又有什麼大不了的?”

    葉茹雪擺擺手,低聲說道:“小蘭,你可千萬別小瞧那些便衣隊,尤其是他們的隊長言三拳,你剛來龍口不知道他的厲害,別的暫且不去說他,這人能夠幾次從皖南抗日救國軍手中逃得性命,就足見他的本事了。”

    這時候,車廂外的唐老頭小聲說道:“站長,看樣子言三拳的便衣隊已經嗅出了氣味,游擊隊那幾處藏身點都是在便衣隊那掛了號的,不出意外的話,便衣隊的眼線應該已經盯上游擊隊了,咱們還要不要去接頭?”

    說到底,軍統... 底,軍統並不是皖南抗日救國軍的下屬機構,由於皖南抗日救國軍始終跟國民政府貌合神郭,所以軍統的人對徐十九和皖南抗日救國軍其實還存在着很大敵意,這次合作,也是葉茹雪費了許多力氣才促成的。

    如果沒有危險的話,爲了給汪僞極司菲爾76號找點麻煩,軍統當然還是很願意跟皖南抗日救國軍合作的,可是如果危險性非常高的話,軍統的人那就不怎麼樂意了,譬如這個唐老頭,現在就打退堂鼓了。

    葉茹雪蹙了蹙娥眉,說道:“唐隊長,你說呢?”

    葉茹雪用的反問句,可話裏的意思已經表達得很清楚了,唐老頭便不無尷尬地笑了笑,接着說道:“不過站長,我還是得提醒你一句,整個行動計劃太過異想天開,指望區區一支小部隊就想去打劫小日本的炮艇,在我看來根本就是癡人發夢,所以,既便我們去接應,只怕也不會有好消息。”

    說到底,唐老頭還有整個池口情報站的軍統特工壓根不認爲高慎行的第5大隊能得手,所以對於接下來的接應、掩護以及轉運鉅款回龍口的任務,就都不怎麼上心,要不是上面葉茹雪壓着,他們根本來都懶得來。

    葉茹雪卻對高慎行還有第5大隊很有信心,當下冷然說道:“唐隊長,這不是你應該關心的事,你只需要做好你的本職工作就可以了,好嗎?”

    “好吧,我這就派人過去接頭。”唐老頭無奈,只得答應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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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言三拳帶着便衣隊趕到洋山湖,卻始終沒有發現他留下的眼線。

    無頭蒼蠅般在蘆葦蕩裏找了半天,最後還是毫無收穫,小二狗便上前來跟言三拳說道:“隊長,七斤他們多半出事了。”

    言三拳默然點頭,四個大活人憑空消失,肯定出事了。

    小二狗又接着說:“這附近一定有游擊隊的臨時窩點。”

    “找,就是挖地三尺,也要把游擊隊的臨時窩點找到”言三拳咬着牙,吩咐身後的便衣隊員,“所有人分成三個組,分頭去尋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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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牧雙手抱頭,躺在蘆草編成的草蓆上曬着太陽。

    如果沒有戰爭,這應該是個愜意的午後,如果再能有壺酒,一碟花生米,外加一盤牛肉啥的,那就更美了。

    只可惜,這一切只存在夢中。

    所以李牧只能一邊咬着草莖,一邊哼着連他自己都聽不太懂的自創小曲,然後眯着眼睛看着太陽慢慢西沉。

    小麻雀蹲坐在離李牧不遠處,正小心翼翼地擦拭着昨天晚上纔剛繳獲的那把三八大蓋,其實嚴格意義上講,三八大蓋的性能並不算出色,彈道雖穩定,殺傷力卻有些偏小,不過相比小麻雀以前用的那杆膛線都快磨平了的漢陽造,這杆至少有九成新的三八大蓋就要強出許多。

    “喀喀。”小麻雀拉開槍栓,準備拿抹布去擦槍膛。

    可就在這時候,原本眯着眼睛躺在草蓆上的李牧卻霍地坐了起來。

    “李大隊,怎……”小麻雀張嘴就要問,卻讓李牧給制止了,後面“麼了”倆字便沒吐出來,又讓他硬生生嚥了回去。

    李牧豎起手指,示意小麻雀噤聲,然後側耳聆聽起來。

    “呱呱呱……”毫無徵兆地,一羣正覓食的老等驚叫着飛起,從蘆葦蕩上空撲翅翅飛往遠處。

    李牧、小麻雀的臉色立刻沉下來,兩人頃刻間意識到,有人已經登上了他們藏身的湖心小島。

    李牧衝小麻雀打了一個手勢,小麻雀剛剛已經跟李牧學了簡單的手語,當下點點頭表示理解,然後抄起三八大蓋悄然鑽進了蘆葦叢,李牧也抄起了擺放在腳邊的改裝步槍,躡手躡腳鑽入了蘆葦叢的另一個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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