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涼即便沒有見過對方,但以她對情報的在意卻不會不知道對方是誰的。
八九不離十,??乃是魔尊之子,??魔道少主姬非白。
果然,下一秒柳無命便轉身,??看到她身後的人,??面上沒有生疏之色――
“你啊,??是魔尊特意喚你過來相迎?”
姬非白頓時火氣上涌,??冷笑道:“不如殺個徒弟給你醒醒腦子?”
柳無命就不幹了,??跟當初的萬蠍一般,連忙道:“那可使不得,??我這徒兒雖然不肖貌醜,??但合歡宗上下可是離不得她的。”
“所以你要的只是會打雜的?”姬非白更是怒火中燒,只覺得可笑荒誕――
他從後面一把捏住裴涼的下巴,??迫使對方頭顱上仰,稍向後轉動,以便仔細打量。
雖說對合歡宗首徒的貌醜早有耳聞,??可看到對方傷疤縱橫的臉,還是超出了姬非白的預期。
他居高臨下的看着裴涼的臉,??二人的距離此時很近,??因此再是遲鈍的人也能從他的神態中讀看懂他的不屑和譏誚。
姬非白接着看向柳無命,??嘲諷道:“一個爲他人做嫁衣的爐鼎,醜陋不堪甚至沒法換回你栽培多年的對等利益。”
“就爲了區區偷懶,你拒絕收我爲徒,??選擇了這麼個玩意兒。”
“你以爲我會信?”
但柳無命還真不是騙人的。
雖然裴涼只是在恰好的時機又恰好的運氣觸動了他,但柳無命決定收她爲徒的動機,??從來都不是她的天賦上限。
而是她毫不猶豫筆直向前的精明狠辣和利落手腕。
柳無命搖了搖頭道:“爲什麼我說真話總沒人信?”
“當初跟師父說若是徇私把該我的宗主之位傳給他的沒用兒子就殺了他,他也不信,不但不信,還煽動師門誣陷排擠於我。”
妄圖以歹毒的邪法禁錮於他,抹去神志,煉化成合歡宗的傀儡兵器。
但結果所有人都知道了。
提起以往的事,姬非白眼神閃了閃,接着毫不客氣的嘲諷道:“當初你師父煽動宗門的時候,沒有一個人站在你這邊,對此你就沒有一點反省之意嗎?”
柳無命是合歡宗千年一遇的天才,在屠戮宗門之前,他早已名滿修真界,即便他行事不羈,又不聽使喚,但身份立場在哪裏,爲合歡宗乃至魔道立下赫赫功勞是不爭的事實。
按照合歡宗的規矩,他該是下任宗主的不二人選。但以他的實力名望,上任宗主煽動門下陷害排擠的時候,居然沒有人站出來擁護他。
便可見這瘋批的人緣,在哪兒都是人嫌狗憎。
姬非白道:“你修爲滔天,卻不爲人所容,但我不同,你若收我爲徒,我定能將你的名望,野心,修行之功傳遍修真界,讓所有修士膜拜你的天賦理念,讓所有人以身爲你弟子爲榮。”
“而不是――”
他看了眼裴涼,眼中露出對柳無命自甘墮落的不滿。
但柳無命聽完姬非白的話,卻陷入了良久的沉默。
然後開口,聲音不大,僅在三人能聽到的範圍內,但明顯話不是對在場的人說的。
因爲他問:“可以宰了你家小崽子嗎?”
對方的回答顯然是讓柳無命惋惜的:“打一頓也不行?”
明顯是不行,馬上就要進入魔祖陵寢了,柳無命的所謂打一頓,可不是一天兩天就能好的。
柳無命便只能無奈的對姬非白道:“不收你爲徒是因爲你沒意思,打不得罵不得使喚不得。”
“徒弟不能玩,收了有何意義?”
“至於那些野心,那是你自己的,可別賴上我。”
說完,柳無命最後露出一個耐人尋味的笑容:“更何況,你也不見得就比我徒兒強。”
姬非白神色越發難看,彷彿是受了奇恥大辱。
“她?”正要說什麼,卻突然臉色一變。
觸感不對了。
姬非白手指一緊,掌中的脖子應聲斷裂,頭顱軟軟的垂了下來。
但對面的柳無命卻絲毫沒有異變。
那失去聲息的屍體這才緩緩坍塌,化作一灘水,崩散開從廊橋泄入湖心之中。
什麼時候的事?
姬非白自問雖然對對方不屑,但到底一眼能看出那醜女已經凝結金丹,他不至於對一個金丹修士如此疏忽。
下一秒,他眉頭一動,迅速的離開原地。
無數水針以橋面作爲掩護,瞬間刺穿了姬非白剛剛站立的位置。
那些水針威力之大,橋面木材乃一種罕見靈木所制,不腐不朽,堅硬如鐵。
但這些水針卻猶如刺穿紙板一樣輕鬆。
姬非白眼中閃過興味,又躲過了數道攻擊。
一邊開口道:“聽聞合歡宗首徒乃是水靈根,但功法招數卻堅韌狠辣,有趣。”
但話音剛落,他便食指一擡,接着反手一點,原本受操控的湖心水猛地向上翻涌,又瞬間落下,然後歸於平靜。
最後他的視線落到了湖心某處,嘴角裂開,露出殘忍的笑容――
“原來在這裏。”
說着俯身一衝,猛地扎入水中,下一秒便抓住了某樣東西,浮出水面。
正要開口,臉上的表情卻陡然變得不可置信。
彷彿是比方纔對方莫名其妙從他手裏逃走時更難以接受,姬非白緩緩的轉向自己手裏的東西。
赫然是一隻脖子堪比人粗的千年老龜被他掐着拉出水裏。
而他要找的人,此時已經站在柳無命身旁,那張傷疤縱橫的臉看着自己,露出微笑――
“少主這是,知道我們趕路艱辛,要殺只王八給我們補補?”
姬非白卻扔開瑟瑟發抖的老龜,緩緩的從湖中出來,站在湖心水面上,死死的盯着裴涼。
此時對方渾身清爽潔淨,姿態從容有餘,絲毫不像惡戰之後。
反觀自己,卻渾身溼漉,狼狽不堪,宛若一個小丑。
區區一個爐鼎!
姬非白品味着此刻的奇恥大辱,良久之後才露出一個冷笑――
“合歡宗大師姐,很好,很好!”
要不是不合適,裴涼也想讚賞對方几句。
這玩意兒蠢是蠢,但長得卻是沒得說,一身紅衣被湖水浸溼貼在身上,黑色長髮上流下來的蜿蜒水流莫入衣服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