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氣溫越來越低，比之前下雪還要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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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關剛過，但西北邊鎮裏卻沒有半分年味，沒有一點節日剛過的喜悅。因爲今年的軍餉沒有發，連帶軍械糧草都延遲發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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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內的軍營裏，士兵們都懶洋洋的，無精打采，不是裹着被子睡覺，就是縮緊身子瑟瑟發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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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外面的哨崗都減少了很多，士兵們都不願意出去巡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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營地深處的帥帳內，一個身形魁梧的漢子怒髮衝冠，一幅目眥欲裂的樣子，活像個暴怒的獅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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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回事？年關都過了，爲什麼軍械糧餉都沒到？朝廷已經拖欠了整整一年了。難道非要等到士兵們都逃光，他們才甘心？”他不斷咆哮着，看起來一幅要喫人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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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啓稟將軍，不光是我們這邊，其他邊鎮的糧餉也沒有發放。而且，有的地方已經拖欠了好幾年的軍餉了，我們還算是好的了。”一旁的親衛小聲回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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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廢話，你說的事，難道本將不清楚？現在，韃靼都快要來了，軍械糧草供應不上，讓我們這些人去送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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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催，務必要在開春之前把軍械糧草弄到手！”這位將軍名叫蘇信，是大同鎮的總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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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邊重鎮原本是不缺糧，不需要朝廷給糧的。但是先帝即位後，爲了收攏銀錢，把商人到九邊用糧食換鹽引的策略改了，換成了用銀錢換鹽引。後來，沒有鹽商過來，九邊就再也無人種糧食，內地對九邊重鎮的造血功能也完全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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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至今天，九邊的糧草餉銀皆由朝廷供應。但朝廷發下來的糧餉都被中飽私囊了不少，加上路上額損耗，到了九邊，能剩下一半就不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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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此以來，兵員緊缺，大量的兵戶逃亡，軍隊喫空餉的情況還不是很嚴重。但實際上，明軍的戰鬥力已經大大減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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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寒冬剛過，氣溫尚未回暖。韃靼肯定會來，就是不知道什麼時候會來。而朝廷的糧草軍械還未到，怎能不讓人心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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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內，行人匆匆忙忙。大雪一停，衙門就組織衙役掃清積雪。朝廷的施粥也是用以工代賑的方式，很快，幾天下來，積雪就被除的差不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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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是那座宅院，還是同樣的幾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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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邊鎮那邊又在催糧了，怎麼辦？”當初那個有些肥胖的中年人說道，他不是別人，正是朝中的戶部尚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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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他要催，那就給他送去，記得年前還有一批陳糧，一道給他送去。”慈眉善目的老者擡了擡眼皮，漫不經心的說道。他就是朝中的三位內閣輔臣之一，排名最末的一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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戶部尚書眯了眯眼睛，頓時會意，“好，路上糧食損耗不小，我一會兒就下令，今年的糧食肯定很貴，可不能浪費了。”他意有所指的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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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還說韃靼即將要來，希望我們能儘快發放軍械，餉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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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荒唐，大雪尚未融化，韃靼怎麼攻打？這羣武夫，真是死性不改。押後，這批餉銀，開春後再給他們。”另一箇中年人一臉怒色，他正是朝中的兵部侍郎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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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理應如此，真當我們不知兵？”那個老者眼中閃着一絲冷光，狠聲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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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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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原深處，積雪未散。遠遠看去，仍是白濛濛的一片。雪白的平原上，無數黑點迅速一動。仔細一瞧，原來他們都是身穿毛皮衣服的韃靼。個個目露兇光，身形高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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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數韃靼在城外集結，越來越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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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邊最前線的軍營中，這裏的士兵已經逃亡了大半，剩下的都是老弱病殘。朝廷拖欠餉銀，糧草又不充裕。想要活下去，只有逃。
天色剛亮，士兵們仍然在軍營裏睡覺。等到日上三竿，纔有人稀稀疏疏的爬起牀放水。至於巡邏，守衛，還是算了吧，這麼冷的天，朝廷又不給銀子，遭這份罪幹嘛。雪都沒化，韃靼怎麼可能打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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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花在無數翻騰的鐵騎下捲上天空，騎兵的推進猶如海潮線翻滾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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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浪潮的前排，是一個個滿臉橫肉，手持大刀的韃靼。那轟隆的馬蹄聲中，速度已經提升到了巔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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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幫南蠻子就只會躲在營地裏面，衝啊，踏碎他們！”五萬鐵騎席捲而來，從山坡衝下，彷彿能碾碎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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營地內的士兵們只感到大地一陣顫動，迷迷糊糊的爬起來，打開營門一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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遠處一片黑色的浪潮席捲而來，聲音如同雷鳴般轟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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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韃靼來了！”驚恐的叫聲響徹營地。韃靼，這是兩個令人畏懼字眼，此刻卻出現在這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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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逃啊！回去稟告將軍！”士兵們立即爬起身，連衣服都沒來得及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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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匹撞在圍欄上，一聲炸響中，大量的鐵騎涌入。他們看都沒一眼，在淒厲的慘叫中，還有很多來不及離開的士兵就被鐵騎淹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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骨頭咔嚓斷裂聲不時在馬蹄下響起，內臟、血肉灑遍雪地，白中透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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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先離開的士兵縱馬在前，後面是數萬的韃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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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嗤嗤”的破空聲響起，箭矢就將他穿成了刺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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戰爭，就此拉開了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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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混賬，居然拿陳糧應付我們！這幫臭酸儒！”城內，蘇信狠狠的吐了口唾沫，怒火中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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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軍，他們還說，餉銀和軍械開春後再給。”侍衛小心翼翼的回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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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廷那幫人，真是不當人子，狗一樣的東西，呸！傳令各大哨所，注意警戒，把糧食儲存好，陳糧易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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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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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大汗真是料事如神，這幫南蠻子果真沒有防備。連斥候都不放，哈哈！”韃靼隊伍高聲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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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別急着笑，這次，要是我們能越過長城，什麼都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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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蠻子雖然瘦弱不堪，可他們的姑娘可是水靈的緊啊，比我那婆娘玩着爽多了。”一個臉上帶着刀疤的韃靼浪笑道，這是個老兵，入侵九邊第一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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洪流捲動起來，天光照過大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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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報，將軍，城外的哨崗來報，韃靼攻過來了！”帥帳內，一名親衛闖進來稟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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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真的來了？來了多少？現在到哪了？”蘇信蹭的一下站起身，喝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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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稟告將軍，他們距離此地已不足兩百里，據城外斥候來報，據他們估計，韃靼來了不下五萬人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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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百里！混賬！”蘇信一愣，到了自家門口才發現，難道這九邊重鎮形同虛設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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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傳令下去，全軍警戒向長城增援。另外，向宣府鎮求援。再催促朝廷那邊，軍械餉銀，務必要儘快到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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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城上，士兵林立，這裏是拱衛九邊的最後一道防線。跨過這裏，韃靼就能進入內地肆虐，朝廷的兵馬是如何也追不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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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代以來，在長城發生的戰鬥數不勝數，依靠軍事堡壘和大量的士兵，這條防線護衛了大明朝近百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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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是它最虛弱的時候，也是即將迎來一場大戰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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