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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踏，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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輕盈的腳步聲在甬道響起，黑暗的牢房中，一雙雙或兇厲、或陰毒、冰冷的眸光射出，隨即歸於平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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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天，都有無數人被送進監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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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法之嚴苛，不在於尋常百姓，而在於貴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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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法，束縛的就是貴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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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罪犯，不是犯了重罪的貴族子弟，就是貴族座下的遊俠，豪客。他們往往無法無天，在山東六國囂張慣了，所以在秦國依舊我行我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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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中，也不缺乏諸子百家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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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深處，便是秦國的天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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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牢之內，一道紫色身影癱坐在草蓆上。門外有幾隊士兵來回巡邏，看守極其嚴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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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秦王將其下獄，但這裏的獄卒還是不敢怠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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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被關在天牢之中的，基本上都是一些名動一時的大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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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這些人，今日是階下死囚，明日就可能是秦王宴上賓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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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即使是入了天牢，天牢之中的獄卒也不敢有半點得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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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着腳步聲臨近，守在門外的士卒互相對視一眼，微微點頭，便有兩人握緊長戈，準備上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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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人止步！”高喝聲在空曠而又寂靜的天牢中傳的很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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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唰！”一道破空聲響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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士卒頓時警覺，以爲是暗器，卻只見一塊令牌似慢實快的砸過來，看似緩慢實則只在一瞬之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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帶着勁風的令牌來到他們面前便好似耗盡了勁力，輕飄飄的落在其中一人的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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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體警戒！”另外一人這才反應過來，當即大喝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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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聲令下，士兵們立刻從身後掏出弩機，裝上箭矢，整套動作行雲流水，一氣呵成，只花費了不到十個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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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等！不是刺客，放下弓箭。”這時，拿到令牌的士卒纔看清令牌上的字。看到同袍的動作，當即大驚失色，制止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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腳步聲由遠及近，燈火下逐漸露出來人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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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襲白色衣衫極爲得體，挺拔身形帶着如玉的風姿，整個人瀰漫着難言的貴氣卻又讓人感覺如沐春風，下意識的放下心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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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千青絲垂在身後，髮髻上一支玉簪。一雙眸子黑白分明，純淨的猶如剛出生的嬰兒一般，不含一絲雜質。瞳孔彷彿有一種無形的魔力，如同深淵一般，幽靜而又深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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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在門外候着，不許任何人靠近。”平淡的話語帶着不容置疑的意味，直接在他們心底響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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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見任何動作，李玄常徐徐走過，來到牢房前，大袖一甩，門鎖墜落在地，牢房無聲無息間打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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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他走進，牢門又輕輕關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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士卒們面面相覷，張大嘴巴。要不是地上的門鎖和手上的令牌，他們甚至會以爲剛剛的一切就像做夢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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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華陽宮內的令牌，咱們還是在門外守着吧。”士卒恭敬的捧着手上的令牌，示意同袍收起手上的弩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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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人聞言，只得收回手上的弩機。緩緩退開，守在通道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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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其中一名士卒眼中則是劃過一絲莫明之色，隨即深藏眼底，消失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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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曠的牢房，乾燥舒暢，沒有老鼠蟑螂，也沒有多少異味。角落裏，一張蜘蛛網懸掛其上，一隻毛絨絨的大蜘蛛正趴在上面，靜靜的等待獵物自投羅網。
韓非正坐在草蓆上，身前擺着幾瓶酒。俊朗的面孔上滿是胡茬，渾身酒氣，整個人散發着落魄而又迷茫的氣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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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到腳步聲慢慢走近，他恍若未聞，眼皮都沒動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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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非，我們終於見面了。”李玄常拱手行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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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家之聖，當得他一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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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面對他的問候，韓非充耳不聞，唯有酒液入喉，不斷麻痹自己。他眼中，只有面前的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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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到他這副醉鬼模樣，李玄常眉頭微微一皺，大袖一甩，一股無形的勁力去襲，韓非手上的酒瓶和身前的酒具全部被掃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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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誰？給我酒，我要喝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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恍覺手上爲之一輕，韓非這才驚醒，醉眼朦朧的嚷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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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想到能寫出五蠹，說難這等千古雄文的人居然是個醉鬼，真令在下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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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他這副頹廢模樣，李玄常屈指一彈，一道真氣射出，遊走韓非周身，驅散了他體內的酒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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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也該醒醒了。”李玄常冷聲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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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許是酒力盡散，也或許是聽到他的言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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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雙迷茫的眸子恢復成之前的冷靜與睿智，擡頭反問道：“清不清醒，又有何區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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擡頭對視的剎那，韓非眼中也不由得閃過一絲讚歎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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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少年，當真不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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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來，先生對自己目前的處境似乎很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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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楚如何，不清楚又如何？結局，早已註定。”幽幽一聲嘆息，帶着無限的悵然與失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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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錯，從先生踏進咸陽的那一刻，結局早已註定。只不過，先生作爲局內人，看不清罷了。”李玄常輕輕一笑，似是嘲諷，似是感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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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你的目的就是爲了殺我？或者是，想要從我身上得到你主子想要的東西。”韓非劍眉一挑，帶着幾分談坦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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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殺你，爲何不是救你？”李玄常嘴角勾起一抹弧度，輕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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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救我？就憑你？現在，除了秦王，誰還能救我？”韓非滿目悵然，帶着苦澀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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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許嬴政不想殺他，只是想把他關進天牢，讓他反省反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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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上次的朝堂交鋒，已經讓他看清楚，想殺他的，是昌平君。或者說，不是昌平君，而是秦國所有楚系勢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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嬴政雖然大權在握，但畢竟親政時日太短。面對楚系勢力，以他秦王之尊都不得不妥協。所以，他的命運，早已註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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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往權力的道路上，早已堆滿了對手的屍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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昌平君，不外如是，連當年赫赫有名的呂不韋也早已化作一堆白骨，成了他的踏腳石。他韓非，又算得了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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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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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王宮大殿，深邃肅穆的殿宇之中，唯有一人矗立於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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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身漆黑色龍袍，散發着無盡威勢的嬴政坐在王座之上，一隻素白的手按着腰間的七星龍淵劍，彷彿隨時就會出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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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輕的王者，眼眸微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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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晌，一道神光乍現，彷彿虛空生電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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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昌平君麼？”一聲低嘆，卻又傳蕩四方，令燭火搖曳不止，室內頓時爲之一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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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希望，不要再有下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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