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命令下達，羣臣們反應不一。
</p>
有的在謀劃派何人出征，能撈到多少好處，有的謀劃讓自己子侄親族上戰場，撈取戰功。昌平君卻是不同，他悄悄看了一眼端坐上位的嬴政，一個計劃緩緩成形。
</p>
而這次進攻趙國，他定會送給嬴政一個驚喜。
</p>
唯獨李玄常暗暗嘆了口氣，他知道，這十萬士兵大概是回不來了。但昌平君大勢在前，他也無可奈何。
</p>
只不過這次過後，昌平君在朝堂的威望怕是要大打折扣。那時候，也好對付的多。
</p>
昌平君府上，車水馬龍，門生故舊，來來往往，彰顯着秦國丞相的權勢。屹立大秦朝堂幾十年不倒，昌平君豈是那麼容易倒下的。
</p>
“樊將軍近來可好？”昌平君跪坐席上，拿着酒樽，輕聲道。
</p>
“託丞相之福，小人在軍中過得也還自在。”與他相對而坐的，是一箇中年人，身形魁梧，環目豹眼，鬍子拉碴，看上去人畜無害，甚至顯得有些落魄。
</p>
“自在，你很快就要不自在了。”昌平君飲下美酒，意有所指的說道。
</p>
“丞相此話何意？”樊於期聞言，整個人立馬變得精神，散漫的眼神立刻變得銳利起來，活像一匹野狼，殘忍而又兇厲。
</p>
能在當年的謀逆之罪中脫身，並安然無恙的將軍豈是易於之輩？
</p>
當初他蠱惑長安君成蛟叛亂，後來又脅迫大軍謀反，使得攻打趙國的局勢一朝盡喪。但此人也是識時務，投靠了昌平君才得以保全。
</p>
而今天，昌平君短短一語，卻讓他心驚膽戰。
</p>
難道，那位要清算了嗎？
</p>
冷汗不斷從他腦門上滴落，“請丞相指點迷津。”見到昌平君一語不發，樊於期趕忙跪倒在地，懇求道。
</p>
蒼老的面孔上，一絲譏誚之色閃過，任你率領大軍，勇冠三軍，也不過一武夫爾！
</p>
譏諷的顏色一閃而逝，昌平君連忙放下酒樽，臉上露出和煦的笑容，扶起跪倒在地的樊於期。
</p>
“自從大王上位，他獨掌大權，當初呂相放權，閉門謝客以求自保，卻還是被賜死。而現在，大王似乎要追查當年的舊事。”說到這裏，昌平君幽幽一嘆。
</p>
這一嘆，似是揪住了樊於期的心。
</p>
若是嬴政追查陳年舊事，他一定跑不了，當年的事，風波很大，而且現在嬴政掌握羅網與黑冰臺，想要翻舊賬，那是再簡單不過的事。
</p>
“還請丞相救我！”樊於期再度拜倒在地，神色惶恐。
</p>
有人說，既然害怕清算，何不逃跑？
</p>
但現在的秦國國力日益增強，逃？他估計都出不了秦國邊境。
</p>
要知道即使是當年商鞅逃亡，都因爲無法出示證件而被抓。他可是秦國軍侯，一旦被察覺，他連邊關都去不了。
</p>
逃，是怎麼也逃不掉的。
</p>
“這是你的機會，也是我等的機會。那就看，你敢不敢做了。”昌平君扶起他，神色莊重的說道。
</p>
“還望將軍爲我指條明路。”說到底，樊於期雖然有些計謀，但又如何能跟官場上浸淫幾十年的昌平君想比。
</p>
嬴政，是懸在他頭頂的利劍。無論昌平君說的是不是真的，他早就沒了選擇。
有些東西，經不起查。
</p>
“辦法雖有，只不過將軍的家人，宗族卻是要捨棄了。”昌平君神色暗淡，輕嘆一口氣。
</p>
果然，聽到他的話，樊於期開始糾結。父母宗族，數百條親緣，豈是輕易放棄。樊於期在秦國立下無數戰功，所以他的家族也是因此受益，只不過近年來的日子有些不好過罷了。
</p>
可一旦嬴政追查，他們一樣逃不了！
</p>
想到這裏，樊於期心裏發狠，當即說道：“丞相當初救命之恩，已是我樊家恩人，這次，只要樊於期能活，必定感謝丞相大恩。”很顯然，宗族親人已被他拋棄。
</p>
人爲了活着，什麼事都做得出來。
</p>
昌平君心裏也是暗暗鄙視，果然是粗鄙小民。
</p>
戰國中，宗族佔據了很大分量。百善孝爲先，尤其是傳承久遠的宗族，各國貴族，無不以宗族利益爲先。
</p>
“這一次，王上想要再度派兵攻打趙國，這一次，老夫推薦你爲大將，領十萬大軍。”
</p>
一席話，砸的樊於期暈頭轉向。剛剛還說要追查當年舊事，現在又讓他領大軍，難道丞相是在戲弄他？
</p>
面對他疑惑的目光，昌平君面色陰沉，喝道：“你不要忘了，當年呂相是怎麼死的？呂相執掌秦國數年，勞苦功高，到頭來，還不是毒酒一杯。當年可以是他，現在也可以是你我。一旦你沒有利用價值了，你的下場，會比當年呂相更慘！”
</p>
此間話語，讓樊於期再度驚出一身冷汗。
</p>
他是秦國老臣，沙場宿將。當年呂相的權勢他可是見過，而剛剛昌平君卻透露，大王居然有意對他出手。一番牽連之下，他樊於期逃得掉？
</p>
“末將定遵丞相之令，還請丞相明言。”即將執掌大軍，樊於期自然是改了稱呼。
</p>
“樊將軍，這一次出征，只許勝，不許敗，而且，本相要那十萬大軍留在趙國，你能做到嗎？”饒是樊於期心有預料，卻也沒想到昌平君居然玩這麼大。
</p>
葬送十萬秦軍，這天下恐怕沒有他的容身之地了。
</p>
想到這裏，他咬牙問道：“丞相莫不是在開玩笑？一旦這樣做了，我樊於期還能有活路？”
</p>
面對樊於期的質問，昌平君冷冷一笑：“你若不這樣做，那才真叫死到臨頭了。”
</p>
“大秦國勢日益升騰，嬴政小兒定有一統天下之心，若真讓他成了，你我又能逃到哪裏去。倒不如一舉葬送大軍，打斷秦國滅掉趙國打的心思，拖延他的腳步。”
</p>
“而且，本相早已爲你安排了後路。趙國一戰後，你可以逃亡燕國，燕王昏庸，憑你的資歷，再加上本相周旋，定能爲你謀得一官半職。”
</p>
“而且，你不要忘了你在秦國的親眷，本相聽說上個月你的外室爲你誕下一子。就算不爲自己考慮，也要爲她們考慮。”
</p>
直到現在，昌平君才露出真面目。
</p>
樊於期臉色漲紅一片，嘴角抽搐，似是被氣的說不出話來。
</p>
他那名外室被他養在咸陽之外，生下的子嗣也並未入宗嗣，爲的就是要給樊家留一絲血脈。
</p>
而現在，昌平君竟然以此要挾······
</p>
他看向昌平君的眼神也不再像之前一樣充滿感激，他明白，自己鬥不過這個老狐狸。若是今日他翻臉，明天，查抄樊家的政令就會立刻下達。
</p>
他，沒有選擇。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