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原中也面色很不好看,柚杏本能地想要反駁,對上小少女的目光卻一下子噎住。
小少女正事不關己地注視着她,十分淡定,似乎一點也不害怕她說出什麼。
而在柚杏遲疑的那一秒,其他人已經七嘴八舌地說了起來。
“是啊柚杏,這就是你的不對了。”
“其實按理來說食物應該是夠的嘛。”
“柚杏挺喜歡新人的找茬的……”
聽着這些四周傳來的指責,柚杏簡直要氣吐血,那麼有正義感也沒見你們之前站出來?
看到中原中也的表情,柚杏突然明白,自己接下來說什麼都是沒人會信的了。
所有人都認爲那個小少女只有被她欺負的份。
一陣風吹來,柚杏忍不住打了個哆嗦,直到這個時候她才發現,自己渾身已經被冷汗溼透了。
而中原中也也從“羊”成員們的議論中明白了緣由,他皺眉說:“把我的那份食物給茶茶。”
他抿了抿脣,不容拒絕道:“以後食物不夠,也都這樣分配。”
“中也!”柚杏很是不滿,然而並沒有什麼作用。
雪發金眸的小少女站在幾步遠的地方,默默瞅着這個鬧劇般的“羊”,一副置身事外的表現。
“柚杏,跟茶茶道歉。”中原中也按了按太陽穴,神色有些掩不住的疲憊。
“中也,我爲什麼要道歉!明明是她……!”
眼見着中也和柚杏再次陷入僵持,周圍有人又覺得矛盾的主角茶茶這時候應該出聲緩和一下氣氛。
被提醒的茶茶歪了歪腦袋,無動於衷,跟她沒有關係呀。
世界意識爲什麼要跑去當別人的和事佬?
最終,事情以柚杏服軟,咬牙道歉而草草結尾,十分的不情不願。
就是過程中對上茶茶的眼睛時,嘴脣沒忍住輕輕哆嗦了兩下。
而堅持讓柚杏道歉的中原中也仍然感到很對不起茶茶。
柚杏是“羊”的第一批成員,他不可能因爲她這次的錯誤就將她趕出羊。
“……抱歉,”他說,“是我把你帶進了羊,卻讓你遇到這種事。”
赭發少年的表情很嚴肅,蹙起的眉眼隱約有股揮之不去的沉重壓力。
茶茶盯着他瞧了一會兒。
作爲不得不用肩膀扛起整個“羊”的羊之王,中原中也把“羊”當做了自己的責任,要負擔的東西遠比“羊”的其他人多得多。
但是中原中也的年齡也只有十五歲而已,認真論起來,更是才降生在這個世界七年。
小少女的金眸柔和了一點。
“你在愧疚嗎?”她眨了眨貓兒眼,半晌,思考出結果,慢吞吞地詢問。
聲音軟軟的很輕很平靜,帶着股不自知的甜糯。
中原中也怔了下,微撇過視線:“這是理所當然的吧,畢竟是我……”
“不需要愧疚的。”茶茶有一絲絲疑惑,實話實說,“我沒有覺得自己受欺負。”
話音剛落,中原中也的眼神逐漸微妙。
是終於意識到了嗎?茶茶心想。
“哈?沒有被欺負,喂喂,你好歹也長點心……”中原中也注視茶茶不染塵埃的清澈金眸,剩下的話突然說不出來了。
茶茶歪了下腦袋,仿若一隻純然無辜的小貓。
太單純了,在貧民窟會被吞的渣子都不剩啊。中原中也想,沒忍住伸手揉了一下她的頭頂。
小少女頓時炸了下毛,猛地睜大圓滾滾的眸子,好像對被摸頭這種事感到非常不可思議。
中原中也失笑,沉悶的心情陡然輕鬆了許多。
……唔,以後他還是多看着這隻貓一點吧。
被騙走了就不好了。
……
去對岸倉庫偷酒的時候,不知道出於什麼考慮,白瀨和省吾他們居然把新來的茶茶也給帶上了。
柚杏切了一聲,別人不知道,她還能不知道到底是爲什麼。
不就是找個擋箭牌,怕中也發現他們偷酒責備他們,索性把小少女一併拉來。
即便很不情願,柚杏也不得不承認的事實是,中也對茶茶確實不一般。
完全不是對待羊的普通成員應該有的態度。
在其他成員面前,中也一直儘量表現出的都是沉穩可靠的“羊之王”,但恐怕連他自己都沒發現,在跟茶茶相處的時候,他眼裏有光。
這讓柚杏不得不焦躁起來。
白瀨他們去找工具的時候,柚杏跟幾個人就將她團團圍起來。
茶茶迷茫。
“喂,不管你是怎麼迷惑中也的,”柚杏狠狠瞪着她,“從哪來就給我回哪去,羊這裏不歡迎你!”
茶茶察覺到了她的色厲內荏——她是在用氣勢掩蓋內心深處隱藏着的一點恐慌。
在害怕羊之王拋下羊嗎?
“你在害怕嗎?”茶茶便也很是直接地如實問出口。
“什麼……?誰會害怕啊!你到底在胡言亂語些什麼!”柚杏先是愣了一下,緊接着提高了嗓音。
她氣勢凌人向茶茶逼近,彷彿這樣就能證明什麼。
至於上一次的被壓迫感,一定是錯覺。
柚杏靠得太近,茶茶不適地主動向後退了兩步,精緻的小臉面無表情。
只是這場景除了近距離看到她平靜眼神的柚杏,在其他人眼裏,就是茶茶被欺負得可憐巴巴。
“好了柚杏,”有人忍不住說,“到此爲止吧,萬一被中也發現了……”
“你知道些什麼啊!”被茶茶的表情刺激得愈發驚怒的柚杏生氣道,“別被她騙了,這傢伙根本就不害怕!”
害怕的人分明是……
柚杏明顯不肯罷休,其他人也都很頭疼。
正當氣氛焦灼時,一道懶洋洋的笑聲從河流裏響起。
“噗。”
茶茶垂眸,看到仰躺在河水裏隨着波瀾漂流的少年。
渾身纏滿繃帶,黑色捲曲的短髮浸泡在水裏,有幾綹粘在臉頰兩側,面容白皙俊秀,卻還帶着尚未蛻去的稚嫩。
“抱歉抱歉,”像是對打擾到這場正在發生的團體排擠沒有絲毫認知,黑髮少年語氣敷衍地說,“但是,噗,真的太好笑了。”
這是一個相當奇怪的少年。
明明說着好笑,他的表情卻毫無波動。
《我被全橫濱碰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