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茶從房間裏出來時,原本滿臉興奮大部分“羊”的成員都一下子不說話了,剩下的一小部分則眼神閃躲,欲言又止。
白瀨不在,柚杏的表情則既得意洋洋又透着忌憚。
茶茶麪癱着小臉,仿若沒察覺到不同,只是在轉身的時候,金眸輕輕掃過躲在角落偷眼瞧她的志田。
突然對上茶茶的目光,這個被她治好斷腿的志田心裏一咯噔,艱難地撇開頭。
對不起。
我也不想的,我也很痛苦,我是真的很想報答她……但是白瀨他們根本不相信是醫生治好的,我被逼問得沒辦法了才……
志田心中喃喃自語,努力忽略內心的不安。
我只是說出治好我的人是她,這種事沒關係的吧。
他不停安慰着自己,逃避着涌起的愧疚。
茶茶並不感到奇怪,甚至金眸中毫無波動。
以志田害怕被拋棄的性格,被拽出深淵後放開那條“繩子”,幾乎是一種必然。
那就沒辦法了。
很快,“羊”裏有一個珍惜的治癒異能力者的消息,被“羊”賣了出去。
哪怕在危機四伏的橫濱,異能力者衆多,有治癒能力的異能力者卻仍然是極爲罕見。
也是因爲“羊”根本不清楚懸賞的事,不然他們更可能會打起把茶茶直接弄走領懸賞的主意。
不過能不能真的抓住茶茶就不太好說了,即使茶茶身處“羊”的基地。
“請您救救她。”有丈夫帶着奄奄一息的妻子,像握住了最後一根稻草,絕望而又充滿希望地望着雪發金眸的小少女。
夕陽下,茶茶側過臉,白瓷般的肌膚落下陰影,眼眸也在這微暗中染上細碎暗金。
“可以。”茶茶說。
不可能被治好的病症在小少女指尖消弭,妻子慘白如紙的面容逐漸染上熟睡的健康紅暈。
中年男人看着小少女,宛如仰望着降下慈悲的神祗。
而後面,又有更多的人來求她治癒自己或者重要的人,有垂垂老矣的富豪,有身受重傷的黑手黨,有天真病弱的孩子。
陷入絕望的他們乞求着,茶茶都滿足了他們。
但是即便如此,也永遠有人沒辦法讓茶茶給予治療。
因爲茶茶的行蹤——實在太奇特了,明明人就在鐳鉢街,卻始終找不到行蹤。
但是瀕臨死亡或者毀滅的他們,又不得不把全部的希望放在茶茶身上,因爲迄今爲止,還沒有茶茶無法治療的傷病!
沒辦法的那些人只好去找一開始賣出消息的“羊”,驚訝地發現只要按照“羊”後面賣出的關於茶茶的消息去找,就很大可能找到那個治癒異能力者。
而把持着唯一消息來源的“羊”收穫了更多錢財,僅僅不到一週,已經越發膨脹起來。
面對這一切發展,茶茶平靜得像是在旁觀。
她在等待着事態的繼續發酵。
她清楚,無論現在“書”在哪裏,都一定正在暗戳戳盯着這裏,等待着最好的機會。
而世界……也在等待。
……
“多謝您的救治。”柔和的白光中,血肉模糊的斷臂重獲新生,鬚髮花白的男人拉下衣袖,彬彬有禮地說。
男人被這一眼莫名看得心臟一緊,卻仍然按照原來的想法朝身後揮了下手。
“嗒嗒嗒。”一瞬間,他身後的一排保鏢舉起槍,黑洞洞的槍口直直對準茶茶。
“這是什麼意思。”面對這突如其來的變故,茶茶慢吞吞地問。
“小姐的異能力非常好用。”男人笑了起來,志在必得,“對於我們這種人來說,一個治癒異能力者實在是太必要了。”
“放心,我們會給您提供一個非常不錯的生活環境。”
“然後把我囚禁在裏面?”茶茶沒有被矇蔽,沉靜反問,她想到了白蘭的那個金色鳥籠。
“畢竟您的能力實在是太寶貴了。”男人沒有否認,直到這個時候,他仍然有禮得像在邀請一個客人。
茶茶自然不打算再次成爲籠中之鳥。
想要囚禁世界,着實很癡心妄想。
她擡起手指,正準備做什麼,槍聲砰地響起。
下一刻,男人就不可置信看着胸口的槍洞,無力倒在了地上,其他保鏢們還沒來得及做出反應,就在一片掃射下躺在血泊中。
唯獨茶茶完好無損,她轉過頭,看向身後。
“太宰先生。”茶茶喚了一聲。
披着寬鬆黑大衣的少年走近,不緊不慢的步伐卻莫名被他走出一股攥住心臟的壓迫感。
“小姐身邊最近相當熱鬧呢。”右眼綁着繃帶的俊秀少年提起脣角,似笑非笑。
“還行。”茶茶想了想,認真地說。
後面會更熱鬧。
太宰治擺手示意身後的手下們清掃現場,自己則視一地血腥於無物,輕鬆越過死亡的血肉,來到茶茶麪前。
鳶色的眼眸盯了她一會,他笑容漸漸消失,像是在疑惑什麼。
“小姐,你知不知道,再這樣下去,想要抓住你的人只會越來越多,遲早有人會發現你就是那個懸賞目標。”
“不,”他忽然又否定,“小姐你心裏是知道的吧?”
“知道的。”茶茶的回答沒有遲疑,惜字如金。
那些被治好的人,他們有的充滿感激,有的卻妄圖將茶茶禁錮起來成爲他們的治療工具。
“就算是知道,小姐也還是要這樣做嗎?哪怕接下來自己身處險境也沒關係。”
太宰治微微眯起眼眸,鳶色的瞳孔裏像是有極爲濃稠的陰晦在暈染。
“小姐,就這麼喜歡救贖別人?”
這個時候問出話的太宰治面無表情,語氣平靜,卻有着莫名的尖銳攻擊性。
茶茶隱約覺得,他是在惱火。
爲什麼?
茶茶不是很理解,但是並不干擾她把此時的太宰治想象成了一隻貓。
一隻突然一下子氣得擡起爪子狠狠撓她的黑貓。
哄貓的話就很好辦了。
於是茶茶伸手,輕輕碰了碰太宰治的臉頰。
溫熱微癢的觸感貼在臉頰,太宰治幾不可見地顫動了一下,任由茶茶摸他臉上細小的傷口。
“太宰先生,別生氣了。”茶茶嗓音輕軟,“而且,我不是每個人都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