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少女擡起雨傘, 金眸毫無波瀾地看着森鷗外。
“不,不。”白大褂男人微微搖頭,語氣堪稱溫和地說, “我的最優解, 從頭到尾並沒有改變過。”
“只不過, 被茶茶小姐拒絕了。”
愛麗絲鬆開了茶茶的胳膊, 卻也沒有離開,仍然站在茶茶傘下。
“茶茶, 到底是怎麼想的呢?”愛麗絲盯着小少女, 一派天真地問。
“告訴愛麗絲嘛。”
茶茶沉默, 凝視那些對準她的槍口。
雨仍然在下着。
“森先生——”她突然開口,聲線在淅淅瀝瀝的雨聲中仍然軟糯清甜。
“其實森先生, 並沒有打算把我抓回去吧。”
“……”
森鷗外注視她, 脣邊泛起一絲微笑, 深紫的眼眸裏倒映着小少女完整的影子。
“哦?茶茶小姐爲什麼會這麼認爲?”
“因爲覺得森先生真的想要對我動手的話……”茶茶看了一眼愛麗絲。
“會有更多周全的辦法吧。”
“明明森先生是講究最優解的,不是麼?”
這種由幾個黑手黨舉槍對着她, 卻又始終沒有下一步行動的樣子, 反而更像是對她態度的試探。
森鷗外緩緩提脣。
“時刻要先下手爲強, 但若是情報不對等,註定掌握信息少的一方落入下風。”
“但, 茶茶小姐,從你的異能泄露的那天起,就不會有人放棄抓到你, 試圖搜尋你的組織只會越來越多,不會有斷絕的那天。”
他似是嘆息一聲。
“必須承認的是, 我對茶茶小姐的瞭解並不夠。”
茶茶想了想, 有些恍然:“所以森先生想問我, 要怎麼解決橫濱亂成一團的局面嗎?”
“是的,我想,茶茶小姐早就已經有了打算了吧?”
男人的嗓音磁性含笑,朝她走近,茶茶平靜地撐着傘站在原地,看着他向自己走來。
“這就是森先生的最優解啊。”小少女平靜地說。
森鷗外似真似假地迴應:“不,這並非邏輯最優解,但或許對我來說,是理論上的最優解。”
“畢竟,目前我還不想惹茶茶小姐討厭啊。”
茶茶點了點頭:“我知道了,森先生放心吧,再過幾天,這件事會徹底結束的。”
“但是……”雪發金眸的小少女忽然輕輕翹了一下脣,露出一抹稍縱即逝的淺淡笑容。
彷彿初春的雪,在太陽下迅速消融,只留下一絲若有若無的乾淨氣息。
“我還知道,森先生是對我下不了手的。”
“因爲森先生,比任何人都深愛着這座城市。”
而橫濱的意志,也是世界的一部分呢。
穿着白大褂的黑髮男人沉默地凝視着撐傘的小少女,雨水打在他的衣角,他無動於衷。
他像是隱隱察覺到了什麼。
半晌,男人微微闔眼,終於輕笑着回答。
“你是對的。”
……
雨漸漸小了,綿綿如銀絲。
與森鷗外分別後,茶茶握着透明雨傘,拎着甜品,走上橋面。
一切都很正常。
茶茶頓了下腳步,垂眸朝橋下看去,一坨黑乎乎的物體在水面漂着。
“太宰先生?”她看了一會兒,出聲問。
“誒,”渾身纏滿繃帶的黑髮少年朝上望去,沉沉的鳶色瞳孔彷彿一下子就亮了起來,“是小姐啊。”
“真是命運的緣分呢小姐~”
茶茶站在橋邊看了看他,沉靜地收回視線,頭縮了回去,消失在太宰治的視線。
太宰治眨了眨眼睛。
“小姐?小姐?”他喚了幾聲。
聲音卻並不大,與其說是想要叫住人,更像是在嘟噥着像是哼歌,幾乎被河水流動聲掩蓋。
橋上沒有迴應。太宰治垂下眼睫,細小的雨珠凝在他的睫羽上,隨着他的眼皮輕輕顫動。
“太宰先生在叫我嗎?”小少女軟甜的嗓音從很近的地方傳來。
太宰治微微一頓,側頭看去,茶茶正駐足在河岸,疑惑地歪頭瞅他。
太宰治勾起嘴角:“是的哦。今天我的入水又失敗了呢。”
“真是太遺憾了小姐。”
茶茶想了想,把手中撐着的雨傘收起,朝太宰治伸過去。
“太宰先生,想上岸的話,就抓住這把傘吧。”
“再在水裏泡下去,你會像上次一樣發燒的。”
“誒——但是現在有小姐可以治好我的嘛。”太宰治拉長了聲音,頗爲任性的架勢。
“而且被小姐的治癒能力包裹住,真的是非常~舒服的感覺呢。”
像是爲了證明這一點,太宰治還發出了“唔”的軟綿綿呻。吟聲。
茶茶:“……”
她面癱着小臉,語氣毫無起伏:“快點上來。”
“小姐真沒情趣。”太宰治幽幽嘆了口氣,接下來倒是很乖順地握住茶茶的雨傘另一頭,被拽出了水面。
半跌坐在岸上,太宰治抹了把臉上的水,忽然笑了起來。
“太宰先生在笑什麼?”茶茶抖了抖雨傘,瞥他一眼。
“沒什麼,只是以爲,小姐一直都只是在旁觀,我們在小姐眼裏跟其他任何人或物,沒有本質的不同。”
太宰的聲音像是帶着某種奇特的輕快旋律。
“但是,現在突然發現,並不是這樣的呢。”
小少女瞟了瞟他,語氣帶着些許清淡的疑惑:“自然是不一樣的。”
“太宰先生,你和任何的人或物比起來,都足夠特別了。”
特別得第一次見到就記住了他。
這個人類,彷彿黑暗中盛開的惡之花。
但他的靈魂卻又足夠純粹,足夠獨特,掙扎而又迷惘。
“不,不,雖然小姐這樣說好像也很不錯,但是我想,小姐大概是誤會了我的意思。”
太宰治手支着下巴,笑眯眯地說。
初次相遇的時候,小姐你,可是隻站在河邊,完全沒有試圖拉起我的意思呢。
茶茶歪了下腦袋,哦了一聲。
還能是什麼意思?
“……是可能被打動的。”太宰治似乎低低呢喃了什麼。
過了兩分鐘,茶茶覺得應該這裏沒有什麼事了,於是站起身,準備告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