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止被這個聲音嚇了一跳，她猛地擡起眼，男子的面孔已經落入了鏡中。
他微微俯身，臉離她很近很近，她甚至能直接感受到他身上溫熱的氣息。
薛止搖了搖頭，努力擠出一絲笑，看着十分乖巧溫順，“王上忙完了？”
楚昭握着那柄薄涼的銀質梳子，臉上的笑意滯了滯。
他不喜歡她乖巧懂事的樣子。
這不是她原本的樣子。
楚昭定了定神後才輕輕點了點頭，然後轉過頭握着庶子替她梳頭，男子嗓音又低又穩，“一梳梳到頭，舉案又齊眉。”
薛止身上動作一僵，根本不知道要說什麼。
她只能透過銅鏡一側看着他微微低着頭的溫柔側臉。
他烏髮束冠，鼻樑堅毅挺拔，眉目似畫，端的一副天神模樣，若不是楚王，必定會受很多女子的喜愛。
薛止對着銅鏡，看到有些出神。
楚昭紅色袖袍似天邊的火燒雲一樣鮮豔好看，袖口處金色的蛟龍栩栩如生。
微微滑落的袖口處露出了一截清絕的雪白腕子，只看那腕子，便足以讓人沉落。
“二梳梳到尾，比翼共雙非。”
他低眉輕輕梳着她的鴉青長髮，眉目溫柔的不像話，簡直不像是一個帝王。
薛止努力想讓自己平靜下來，但越是這樣，她越覺得自己好像平靜不下來。
“三梳梳到尾，永結同心佩。”
最後，男子低低笑了一聲，然後將他手中握着的那一縷髮絲梳到了尾部。
薛止看着銅鏡裏男子溫柔的笑，手指緊緊攏在一起，指甲嵌進掌心，一片生痛。
都是他裝出來的嗎?
路綺她們說了，有人在監視她們，她們送不出去消息。
而且她們也自己試過去殺他了，真的殺不掉。
路綺和茹雲的功夫她是知道的，齊王身邊從不養閒人。
她們兩個的功夫不能說絕世無雙，但也絕對是拔尖的。
齊國許多男子都打不過她們，更何況是一個被稱爲草包的人。
其實這段時間裏，她一直都知道他並非傳聞中那樣草包。
但他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他功夫有多深，到底會不會治國……她可以去試，但她沒有。
她不敢想，不敢去想這些是不是都是假的。
要送給妻子的木雕是假的。
這段時間的寵愛是假的。
今日這一聲一聲的“舉案又齊眉”、“比翼共雙非”和“永結同心佩”是假的。
如果這些都是假的，那她……
“好了。”楚昭俯身放下那柄銀梳，嗓音清清淡淡，又帶着一絲笑意道，“頭梳好了，我們去喫飯吧？”
薛止僵硬地點了點頭，然後僵硬地起身，她嗓子有些幹，就像是被柳絮堵住一般什麼話也說不出口。
“手怎麼了。”忽然，男子牽起她微微發涼的手蹙眉道。
他眉目緊緊蹙在一起，語氣也忽地變冷了些。
薛止啞聲擡起眼，順着他的目光看了過去，他看的地方，是自己剛剛劃傷的手指。
“王上。”她被他握着手，眼眶微微發紅，乾澀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