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聞言，靜默片刻，繼而說道：“以前與你倆在一起，倒是沒太在意你們之間的情感。原本是以爲，你對他，僅僅是妹妹對哥哥的態度。不過，這下看來，卻非我想的簡單了。小竹兒，說實話，桃兒他……是不是你心裏的那個人？”
小竹兒俏麗的笑臉微微一紅，但與我如此熟識，也沒什麼不好意思。輕呡着嘴，微微點頭：“嗯……嗯? 姐兒? 你說對了。以前我沒想那麼多，不過這幾年，卻是愈發在乎他了。之前我也不知道，但是回村裏時，聽婆姨說? 這種情感便是喜歡。我當時就很惶恐，自己明明在仙家做事，又如何能有凡人情感？但是? 但是，即便過了很久，這份感覺也沒有消失，反倒愈發強烈。後來? 我也就想開了。我一個小小丫頭? 有沒有喜歡之情? 誰會在乎？再者? 咱們師尊待人寬厚，對待外門弟子的私事也是沒太多苛求。因此，我便想好了，小桃兒若是機緣不夠，到頭來還是爲外門弟子? 我便跟着他，他若有意，娶了我便是。咱們的孩子，以後還留在宮中做外門弟子。若是小桃兒能在師門上位繼續修行，我也就徹底死心，不會去糾纏他。但是我會繼續留在膳房? 遠遠看他幾眼就好，十年，十幾年乃至二三十年? 直到老去。這份情感終究會慢慢消淡的，那時候對我對他都好。總之，在碧遊宮，有喜歡做的事，有喜歡的人，如此我還能有什麼奢求呢？至於修仙之路，我只是稍稍的羨慕與嚮往，便知足了。”
我聽了，心中盪漾起縷縷輕波，倒是完全沒料到，小竹兒會有這番回答。
沉默片刻方纔開口：“你這丫頭，倒是對一個‘情’字看得挺穩。”
“姐兒，你這說法，卻也是稀奇。”小竹兒笑道：“不過，也確實吧。畢竟，這是我心裏真正的念頭。現在的我，也就只想這麼多。可能，就是女孩子眼光短吧。但這，並沒有什麼不好。人是人，情是情，世上沒有那種，人非要得到的東西，得不到就活不下去；也沒有那種珍貴到可以讓人放下一切的存在，非要爲了情，而捨棄一切私奔天涯，到頭來對喜歡的人也是傷害。如此，我爲什麼不選一個對兩人都好的結果呢？”
“這又如何分不清？”小竹兒笑着反問，她伸手朝旁一指：“像這路邊花圃，其中花是花，草是草。若是與之修整，花是除去附着之蟲，而草則是長剪快理，如此來做最爲得當。於情與人，便是分得清哪些是此生渴求，哪些是對方渴求之物。此二者掂在手裏以心衡量，取其中平衡，便是最巧。姐兒，難道不是這個理兒嗎？”
我微微一愣，卻有些遲疑：“你是說，心中衡量，取爲平衡……這，便分得清……”
等等！我腦海中驀地靈光一閃，好似久在黑夜裏迷茫的人望見了一縷明燈。那光亮雖是細微，卻也足夠驅散一方黑暗了。
衡量之物，若是分成兩端，此爲此，彼是彼，猶如世間陰陽黑白，便不會有兩相交及。這樣的話，那靈與劍不也是……
一瞬間，我好像悟到了什麼。那種清晰明透之感，好似整個酒醉的人一頭扎進了清水之中，頓時整個人都清醒了！
小竹兒見我沉默，忍不住問：“姐兒，你怎麼失神了？”
我驟然轉身，雙手搭在她的肩上，沉聲大呼道：“竹兒，謝謝你點撥！”
“我，我能點撥你什麼？”小竹兒聞言如墮雲霧裏，完全不解其意。
“哦，不，還是需要你幫個忙！”我接着說道。“現在，就是現在！此刻趁着心中明白不宜遲，你再幫我個忙！小竺兒！”
小竹兒愣在當場，但畢竟是見過大世面的人，很快反應過來。她貼近我，悄聲道：“姐兒，你莫不是在學什麼心法祕籍，此前遇到了突破瓶頸，但在剛纔，卻是有所領悟了？”
我對她豎起大拇指：“丫頭就是聰明，怎麼樣？這忙你幫不幫？放心，之後少不了給你好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