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馬。”給那小馬兒取好名後,尼布又開始對她施加命令。

    洛西本就不會騎馬,又懼他,這下哪還敢言聽計從,依舊是躲在里斯浦的身後側一動不動,尋求安穩。

    里斯浦頗爲擔心的看着眼前這幕,勸與不勸,左右爲難。尼佈會親自屈尊前來迎她進宮,是爲了“塞米拉米斯”,他不知道,他知道實情以後會怎樣。

    尼布看着洛西黏着里斯浦的樣子,難受又心疼,也許是上天恩德,把這麼一個極似塞米拉米斯的人送到面前,所以他纔會破天荒的想要把她留在身邊,每天都能見着。

    但像歸像,卻終究不是。

    他的塞米拉米斯,還不知道現在在哪兒處角落挨餓受凍,受着苦。

    他真是鬼迷心竅。

    “算了。”他淡淡說着,明眸暗下,一臉惆悵失望。

    里斯浦見他要走的樣子,立馬叫住。“殿下。”他留步,他又說道。“你我君臣已經很久沒有坐下來好好喝一杯了。”

    尼布看着他,眼神莫測。

    ……

    入夜,祭司府的花園裏,里斯浦和尼布兩人坐在花臺上,尼布仰頭望着滿天的星辰,里斯浦則默默爲他斟滿了酒杯。

    “里斯浦,父王說,讓我與米底聯姻。”

    里斯浦側目看着他俊美,卻被憂傷重重籠罩的容顏,若有所思,道。“可是米底王膝下並無一女。”

    “米提斯。”尼布說,從星空收回視線,看着里斯浦的眼裏冰冷得沒有一點情緒。“如果沒錯,應該就是我們見過的那位,米底主將阿巴德之女,米提斯。”

    “父王對她甚是滿意。”後他又補充道。

    里斯浦沒有說話,他低頭看着手中酒杯裏平靜的酒水,眉頭微微攏着。

    “殿下的意思是,米底王會將阿巴德之女作爲米底公主與巴比倫盟婚?”他裝作無知,心裏卻被這些早已所知之事困擾不堪。

    尼布點頭,“里斯浦,你說這是天意嗎?否則這世上怎麼會有和塞米拉米斯一模一樣的容貌?”

    “也許吧。”里斯浦心不在焉的迴應着,輕輕抿了一口酒液吞嚥下喉,卻也衝不散沉積在心底那些繁重的思緒。“殿下會迎娶米提斯嗎?”

    “若我說不會,塞米拉米斯就會立刻出現在我面前嗎?”尼布自嘲道,伸手握起酒杯,未飲,雙目卻飽盡苦澀。

    里斯浦低頭失笑。

    尼布也跟着勾起了脣,輕聲喃喃道。“洛西,這個洛西恐怕是天底下最像極塞米拉米斯的人,一顰一笑,每一個神態都是。”所以他纔會明知她不是,卻也仍是動了將她留在身邊的念頭。

    里斯浦握着酒杯的手,大拇指腹輕輕摩挲着杯壁,黑瞳裏思緒縹緲。“若有朝一日,她找到了,殿下又會如何處置洛西?”他問道。

    尼布看着他,有些微微的驚訝,不多會兒卻極是溫柔的勾起了脣弧,語氣平常,若似玩笑道。“讓她成爲塞米拉米斯的替罪羊。”

    ……

    夜漸深,洛西無眠,在房間裏坐立不安。

    “布斯特,你說我們是不是不會進宮了?”她對坐在一旁的布斯特問道,心存僥倖。

    布斯特很是認真的想了想,搖頭。

    “一定不會的,里斯浦一定會幫我說話的。”事到如今,她似乎也只剩下自我安慰了。

    “姐姐,恕布斯特多句嘴,其實姐姐進宮,也不會影響姐姐救您的姐姐啊。”已經有了些睏意的布斯特打了個哈欠,說道。

    “沒你想的那麼簡單。”洛西無心解釋,雙眼煩躁的盯着門口,豎着耳朵,坐等里斯浦能夠帶來一個如意的好消息。

    其實她也很鬧心自己這麼害怕尼布甲尼撒二世,洛依只是其一,到底還是因爲那些史書裏記載的他廣爲人知,“殘暴”的一面,剩下的,她也是含糊不清的。

    布斯特實在是困得不行了,耷拉着腦袋直打瞌睡,也就沒再吱聲了。

    洛西看了她一眼,不忍打擾,索性起身出去透透氣。

    光線昏暗的走廊裏,一眼望去不知盡頭,也不曉得里斯浦他們的酒喝完沒有,還是說他明天一早再過來?

    她腳下躊躇,想幹脆的去要個結果,卻又下不了決心。

    思來想去,最後她還是決定先回去等消息好了。剛轉身,身後便傳來了腳步聲,她以爲是里斯浦回來了,趕忙迎了過去,卻撞了他個滿懷。

    “里斯浦,你……”捂着被撞疼的鼻子,她還來不及埋怨,手臂就被一個大得出奇的力道緊緊握住,看不清眼前,整個人就被猛地一下拽到了牆角,隨即她的後腰被圈着,鼻底散着一陣濃濃的酒氣。

    “塞米拉米斯……”

    被禁錮在牆與人之間無法動彈,洛西這纔看清,是尼布甲尼撒二世。

    不免心裏一驚。

    “五年了,本王找了你整整五年,你到底去了哪裏?爲什麼要躲着本王?爲什麼就是不肯見本王一面?難道你不知道本王愛你嗎?你不知道本王有多愛你嗎……”他低頭看着她,星眸迷離,滿嘴酒意。

    知道他又將自己認錯,此時的他霸氣冷酷不復,只有滿臉的痛苦與深情,但即便如此,也無法消減她心中對他的懼意。

    她越發要避而遠之。

    “我不是……”她想解釋來着,卻又擺脫不了他雙手的桎梏。

    許是感覺到她的掙扎,尼布不禁又加了份力。“塞米拉米斯。”置在她腰間的雙手捧住了她的臉,低頭,額頭輕輕抵着她的。

    洛西僵硬着身體,像具木偶任由他賴着,由他把自己當作她人傾吐心聲,由他帶着酒氣,溫熱的鼻息在自己臉上恣意拂過。

    被迫與他面對面,眼前除了他的顏,她什麼都看不見。其實若不是有一個“塞米拉米斯”先入爲主,她真的會被這張美豔無雙的絕世好顏給迷得移不開眼,畢竟從第一眼時,就已經被驚豔。

    “這回本王好不容易尋見了你,就不會再讓你離開。”似乎是失而復得的喜悅,他揚着漂亮的脣,傻笑道,可是下一秒,他就撇下嘴角,委屈的模樣,聲音也籠上了哭腔。“若是本王不對亞述用兵,遲早你父王和你的族人都會命喪他手,這些你都是明白的。塞米拉米斯,對不起,本王不該一氣之下帶你回尼尼微,你不要生氣了好不好?本王會重建尼尼微,若你願意,本王就陪着你一起回去住下,只要你別再躲着本王。”

    酒意正襲,他語無倫次的說着胡話,對“心上人”卑微的哀求着。將昏沉發漲的頭放在她的肩上,聞着她身上淡淡的香味,閉着眼,終於舒服的漾開了脣。

    然而卻苦了洛西,他的手又回到了她的腰間,緊緊抱着,她勒得快要喘不過氣來。

    也不知道他是睡着了還是怎麼着,她擡手推了推他,他卻如泰山不可撼拔。心累,她在心裏不停念着里斯浦和布斯特的名字,希望這時隨便來一個人也好,至少不讓她和他保持這樣在這烏漆嘛黑的走廊裏站上一夜。

    “洛西……”終於,就在她感覺已經生無可戀的時候,里斯浦出現了,他站在他們身旁不遠,一臉平靜的看着。

    “里斯浦,快,快幫我挪開他,我快堅持不住了。”尼布的大塊頭讓她難以招架,她小聲說道,生怕驚醒鼾聲輕微的他。

    “發生什麼了?”里斯浦走近,眼神好奇的打量了兩人一眼,試圖將幾乎全身都“貼”在洛西身上的尼布分開,可他纔剛剛碰了一下他的手,他就立馬反感的皺起了眉,反而將洛西抱得更緊了,嚅脣夢囈道。

    “不準將我們分開。”

    說完,便又沉睡過去了。

    洛西簡直懷疑他就是故意的。“里斯浦,你快啊,他真的太重了。”她艱難的喘了口氣,再次向里斯浦求救道。

    里斯浦卻操着手,一副袖手旁觀的架勢。“洛西,如你所見,殿下已經醉了,卻不肯旁人靠近,除了你。”他說。

    “他又把我認錯了,無論如何你都快過來幫幫我,我站得腰都酸了。”洛西有些急眼了,她也不知道這尼布甲尼撒二世是假醉,還是真醉。

    里斯浦想了想,道。“不如這樣,既然他現在把你當成了塞米拉米斯,你就對他說說話,因爲他最聽她的話。”

    “我又不是塞米拉米斯,我能對他說什麼啊?”洛西半信半疑的看着里斯浦,有種被套路的感覺。

    里斯浦眼裏笑意許許,神態溫潤。“隨便,說你想說的。”

    她現在只想快點甩掉這個“負擔”,哪還有多餘的心思,便不耐煩道。“你再不把他拉開,我就直接告訴他塞米拉米斯已經死了。”

    結果這招絲毫起不了作用,還反被將了一軍。

    “倒還不如我直接告訴殿下,你就是塞米拉米斯,反正我有讓他相信的辦法。”

    瞪着里斯浦那少許得意的樣子,洛西一氣之下,乾脆往尼布的腰間使勁一掐。

    “洛西。”里斯浦趕緊過來,單手扶着尼布的背,憋着聲微嗔道。

    洛西不懼,得逞的衝他做了個鬼臉,趁着尼布喫痛的空兒,趕緊將他推給里斯浦,然後逃之夭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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