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班出門玩沒什麼不正常,不過穿得邋里邋遢像遛彎一樣就出去,那就非常可疑。勖陽一整個晚上都在解答各種老媽問。編謊話也是很難的。她費了很大力氣才讓老母親相信她破衣爛衫跑出去是和向茹說悄悄話了。一個謊話要靠無數個謊話來圓。這還真得記着點,可別一不小心說漏嘴。但這份隱祕的、不可告人的刺激,還是令她在關了燈的黑暗裏清楚聽到了難以平復的猛烈心跳,和血液翻涌上頭那一波波的潮聲。由遠及近,漸漸清晰。妙不可言。這晚睡得很沉。柯一維果然一早就來接了車和她。只不過仍然由他開車。他說:“看上去還是很累。”勖陽打着呵欠點着頭,“上歲數了,受不得累。”柯一維哭笑不得,“那請問您八十幾了。”勖陽不理他,閉上眼睛,“我能不能弱弱地問一下,座椅我可以調一下嗎”“可以呀。”於是上班的路上勖陽又分秒必爭地補了一小覺。和這輛小白車的感情,真是全方位地培養着呢。趕上這盛夏酷暑,連汗帶粉底都抹人家座椅上了。臨近單位,勖陽叫住柯一維:“你靠個邊,我從這兒下車。”“怎麼了”“不是,我去買個早飯,”勖陽說,“這家的雞蛋灌餅特別好喫,我請你。”其實她知道自己忽然之間忐忑的原因是什麼。柯一維心無旁騖,“好的。”上次陳建軍來鬧那一通,“求愛不成上門糾纏小維哥仗義而出英雄救美”的事蹟轉眼就傳遍了東西兩院。最近他倆頻頻同進同出,就不知道暗地裏正有多少雙眼睛在窺伺動靜。總是這樣。陶醉其中,漸入佳境,忽然就冒出一絲憂慮、消極和不安。或許源於不真實,也可能是因爲愈發難以掌控,偏離軌道。刺激得適當是心跳加速,刺激過頭了那就是心絞痛了。歲數越大,能付出的代價越少。就只好牢牢握住尚有的那幾枚籌碼,縝密計算,量入爲出。好在柯一維一進入到404的勢力範圍,仍然還是那個安靜緘默自帶結界的大男孩。她也還是那個除非必要不多一言的小領導。她敲敲“一號”,把早飯遞過去,“久等了,人有點多,我排了會兒隊。”“沒有,謝謝。”進入工作模式,就該屏蔽一切心思。不過也有些變化。柯一維敲敲“吳老二”,“你那兒還有紙巾嗎”比如“一號”和“吳老二”之間的距離,他倆已然拿捏得越來越精準。已經可以達到這邊一伸手,就能夠碰到那邊遞來的東西的程度。只不過有時候對固有空間過於熟悉了。偶爾也會發生一點點無傷大雅的碰撞事故,她和他的指尖猝不及防地互相吸引,就像兩塊磁鐵放錯了兩極,相吸時有多篤定,相斥時就有多匆忙。天氣熱了,溫度留在皮膚上,很久都仍存留着被灼燒的痛感。這痛感又分外地真實。她就在這忽而的真實和忽而的虛幻之間來回拉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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