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讓霍不凡扶,顧菲洋自己站起來,一邊彎腰撿起地上的水桶和拖把,一邊道:“是李先生啊,對不起,我沒注意你往這邊走。”

    雖然不知道爲什麼,但霍不凡明顯能感覺到顧菲洋的刻意疏遠。

    略微猶豫後,霍不凡問:“雯雯現在學習怎麼樣?好久沒見那孩子了。”

    他沒有問顧菲洋住在哪,也沒有問官司的結果如何,因爲這些都可能刺激到這個女人本就脆弱的自尊心。

    顧菲洋收拾好的東西,回答道:“謝謝李先生關心,雯雯挺好的。如果沒什麼事情,我還得去其它地方做事,先走了,再見。”

    說罷,顧菲洋轉身離開,走的相當堅決,甚至沒有給霍不凡詢問是否需要幫助的機會。

    這時候,寧玉林從辦公室裏出來,見霍不凡站在那,便道:“咦,姐夫,你還沒走啊?”

    “剛好遇到糖糖同學的媽媽,說了會話。”霍不凡示意顧菲洋那邊,問:“你見過她沒有?”

    寧玉林只看了眼背影,便道:“見過,鐘點西施嘛,原來她是糖糖同學的媽媽?早說啊!”

    “鐘點西施?”霍不凡有些不解的問:“什麼意思?”

    “她是做鐘點工的啊,又很漂亮,就像豆腐西施一樣的意思。”寧玉林道:“不過聽說她也挺可憐的,一個人照顧四個老人,忙的只能做鐘點工,還經常因爲家裏的事情做到一半就走了。所以雖然長的漂亮,但大部分辦公室都不喜歡請她。上回家政公司派她來給我做保潔的時候,還被我直接趕跑了,現在真覺得有點不好意思。”

    望着顧菲洋拐入樓梯間的背影,霍不凡微微嘆氣,看來,顧菲洋的日子要比自己想的還要苦。

    四個老人,一個孩子,拖累的她連份正經工作都沒有,甚至連鐘點工都做的十分不順暢。

    若非長的漂亮,怕是早就被家政公司辭退了。

    這次見面,顧菲洋也沒有表現出任何弱勢的模樣,若非知道她已經被趕出家,可能霍不凡還以爲她和從前過的一樣。

    “以後如果她再來,多讓她做點事吧,這個女人確實挺可憐的。”霍不凡道。

    “放心,不給你面子,我也得給大侄女面子啊。”寧玉林笑着問:“回家?要不要我送你一趟?”

    “不用,網店剛走上正軌,正是忙的時候,你忙你的吧,我自己打車回去。”霍不凡道。

    寧玉林也沒矯情的非要送他不可,聊了幾句後,便各自散去。

    在霍不凡離開寫字樓的時候,樓梯間裏,顧菲洋坐在保潔桶上,手中的抹布已經擰了很多遍。

    她低着頭,心亂如麻。

    丈夫死的時候,她以爲這是天塌了,以爲這就是人生最絕望的時刻。

    但在幾天前,當公公婆婆和她當庭對峙,爭奪房屋所有權的時候,顧菲洋才知道,原來自己並沒有真正跌到谷底。

    在她以爲的深淵之下,還有十八層地獄。

    而後,公公婆婆勝訴,百分之十七的所有權,讓他們有足夠的權力把顧菲洋趕出去。

    要麼給錢,要麼滾蛋。

    顧菲洋知道公公婆婆爲什麼要這樣做,他們是受了小姑子的蠱惑,說丈夫都死了,哪個女人會不改嫁?

    何況她這麼年輕漂亮,帶個孩子也不是事。

    等改嫁後,人家還會再照顧你們兩個老東西?

    縱然顧菲洋之前做的很不錯,照顧老人時盡心盡力,但白髮人送黑髮人,老人家心裏本來就非常的慌。

    被閨女說了好幾年,最後還真信了。

    他們爭奪房屋所有權的理由很簡單,就是爲了給自己留份養老錢。萬一顧菲洋哪天改嫁不管他們了,好歹還能往養老院搬。

    這樣的理由,顧菲洋可以理解,卻也把她的心傷透了。

    爲了照顧老人,她幾乎放棄了一切,沒有正式的工作,沒有任何存款。

    在最年輕漂亮的時候喪偶,在最該享受生活的時候,連件新衣服都不捨得買。

    不捨得喫,不捨得穿,連孩子想去幾十塊錢一次的遊樂場,她都要考慮很久很久。

    所以她自卑,信心兩個字,從未出現在她的字典裏。

    霍不凡表現的越優秀,她就覺得自己離這個男人越遠,本就不是一個世界的人,又何必有太多交集。

    尤其今天見到霍不凡的時候,顧菲洋真是想死的心都有了。

    鐘點工在她看來,並不是什麼值得稱讚的工作。也許工作不分貴賤,但它的性質決定了,這是最沒有能力的人才會選擇的工作。

    但凡有點能力,有點夢想的人,都會選擇其它的職業。

    家政公司的員工,基本上都是四十歲以上的中年婦女,三十歲左右的月嫂都非常少。

    一方面是因爲大多數人更信任年紀大點的員工,另一方面,則是年輕人多半看不起這份工作。

    不到萬不得已,沒有幾個年輕人會來幹這個。

    而自己,就是逼不得已的其中一員。

    平時工作中,被那些因爲容貌而吸引來的人指指點點,議論紛紛,顧菲洋並沒有太多的感覺。

    她已經習慣被人議論,習以爲常。

    可見到霍不凡的瞬間,她知道,自己的心亂了。

    也許是因爲霍不凡太優秀,也許是因爲他們家生活的太幸福,每次見到他,顧菲洋都會想很多。

    甚至有些時候,她會想,倘若自己是嫁給了霍不凡,又該是怎樣的生活?

    這個想法出現的次數越多,她內心就越有罪惡感,因爲這代表着不應該。

    同時,她也會更加痛恨自己的命運坎坷。

    想着之前看着寧雪晴帶着糖糖,滿臉幸福笑容的樣子,顧菲洋的身體,就有些微微顫抖。

    同樣是女人,爲什麼自己落得如此田地?

    要怪上天的不公嗎?

    不,上天是公平的,它給過自己幸福,只不過把這份幸福又收回去而已。

    至於以後的日子怎麼樣,那是自己選擇的。

    是的,路都是自己選的,就好像丈夫死後,她決心永不改嫁,盡心照顧四位老人一樣。

    而現在,公公婆婆因爲小姑子的蠱惑選擇翻臉,在讓顧菲洋更加絕望的同時,也給了她一個重新選擇的機會。

    失去了一些,總會再得到一些,得到什麼,全看你想要什麼。

    顧菲洋想要的很簡單,她希望自己不用再這樣自卑,希望自己再見到霍不凡的時候,不需要覺得丟人。

    也許她永遠不可能和這樣的男人在一起,但她希望下一次見面的時候,她可以面帶笑容,充滿自信的和他交談。

    在一個自由的,平等的的位置。

    而不是像現在這般,彷彿角落中的灰姑娘,等待童話中王子的垂青。

    看着手中似乎已經洗不乾淨的抹布,顧菲洋從保潔桶上站了起來,她緩緩的把抹布摺疊好,放在了桶上。

    最後看一次陪伴了自己數年之久各類清潔工具,顧菲洋轉身離開了樓梯間。

    她走的很快,步子邁的很大,彷彿要儘快的與這一切告別。

    那堅決的態度,讓她身上首次涌現出與以往不同的活力。

    如果霍不凡還在這裏,那他一定可以看到,顧菲洋眼中流露出對生活的嚮往和渴望。

    那種近乎執念的追求,是成功的基礎!

    而支撐她追求成功的動力,則來自於一個優秀的男人。

    霍不凡並不知道,自己的再次出現,會促使顧菲洋轉變了對生活的看法和做法。

    與此同時,姬昌明正在耷拉着腦袋,接聽一通電話。

    電話裏,姬川海把他罵了個狗血淋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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