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夜提刑 >第432章 荷花大少
    碧桃從方纔就盼着能趕緊出去喫肉,這時纏着十方就要走,可一聽十方說要裝扮一下,才能出門,便問道:“裝扮?怎麼裝扮,難道是要我把……”

    碧桃話沒說完,十方就知道碧桃是問他要不要把醜木釵摘掉,因而趕緊回道:“如今二位妹妹在錢塘府就跟金窩窩一般,我害怕萬一不慎,再被人搶了去,所以今後出門,二位妹妹最好女扮男裝,就和我一樣當個小乞丐,就安全多了。”

    碧桃一聽十方說讓她和阿醜女扮男裝,是既好奇又新鮮,就催促十方趕緊給自己裝扮。

    十方這才從包袱裏拿出兩套自己平日穿的男衣,分別給了碧桃和阿醜,並說道:“既然阿醜妹妹今晚疲憊,那就明日換上即可,碧桃你換了衣服到下面找我,正好我也順便打聽一下往涌金門該如何去。”

    阿醜也點點頭,“十哥哥說的倒是,真沒想到,連我這樣的容貌,竟也會成了賣錢的資本,唉!”

    說着,阿醜接過衣服,又將自己的包袱打開,開始低頭整理衣物。

    十方這才又從包袱裏拿出個破帽子,交給碧桃,趁阿醜不備,低聲說道:“木釵可千萬不能拔,你帶個帽子遮一下。”

    說完,這纔出了門。

    十方一邊往櫃檯走,一邊心裏也有些好笑,心說這世道是真稀奇,連醜女都成了香窩窩,不過咋就沒人搶醜男呢?可真不公平。

    十方剛跟老闆打聽了往涌金門如何走,涌金門裏面到底是個什麼樣子,碧桃就已經換好衣服下來了,十方一看,碧桃的確還帶着醜木釵,如今這一身男裝,到和自己真有些像是兄弟倆了。

    十方帶着碧桃辭別老闆,出門直奔正東,方纔他已經打聽清楚,這涌金門的確入門一個人就要一千貫,也不禁頭疼不已。

    但他還是不死心,非要親眼看看不可,另外也聽老闆說了,錢塘晚上並不宵禁,而最熱鬧的就是涌金門外的一條東西大街,名叫清河坊,晝夜喧囂,沿着清河坊走到頭,就是涌金門。

    因而十方帶着碧桃直奔清河坊,一邊走十方還一邊叮囑碧桃,如果看到想喫的,就指給他看就行了,能別說話就別說話。

    碧桃頻頻點頭,保正只要有肉喫,打死都不說話。

    但他們畢竟都是少年男女,別說碧桃了,就是十方自己也沒到過如錢塘這般的大城,等又走過了幾條大街,二人就到了清河坊東口,再轉過街口,十方和碧桃都是眼前一亮。

    就見這清河坊是一條青石路大街,如今雖然天已經大黑,但卻是燈火通明,亮如白晝。

    整條街上是商號林立,來來往往的人潮涌動不息,無數叫喊吆喝聲更是嘈雜鼎沸。

    一眼望去,大到飯店酒樓,小到地攤貨郎是應有盡有,什麼說書的,唱曲的,打茶圍的,賣雜耍的也是無所不包,總之是熙熙攘攘,熱鬧非常。

    這一下二人的眼睛也好,耳朵也罷,可都看不過來,也聽不過來了。

    碧桃可從沒見過這等景象,是看見什麼都稀罕,聽見什麼都好奇,早忘了方纔十方剛叮囑的讓她別說話,這會兒拉着十方是問東問西,嘴就沒停過。

    其實十方也好不了多少,從小是在鳥不拉屎的黃覺寺,一路南下只敢走荒山野嶺,又在雨後村窩了三年,也沒見過這等繁華,這會放眼望去,也是沒見過的多,見過的少,連自己都忘了剛提醒了碧桃別說話,聽碧桃詢問,知道的給解釋,不知道的就亂編,二人是說說笑笑,一路向東。

    沿途看見各種小喫,把碧桃的眼都挑花了,不過好在肉食也多,這一路走走喫喫,很快二人都填飽了肚子。

    尤其就要臨近五月初五,因而賣的最多的就是青團和糉子,碧桃對青團毫不感冒,但卻對那青葉大肉糉極爲喜愛,就和十方分工協作,碧桃喫肉糜,十方喫糯米,一路上也不知道吃了幾個,等到了涌金門,二人早撐的是直打嗝。

    出了清河坊街口,十方擡頭一看,就見這涌金門內是個大廣場,足有百來丈長寬,但卻一個人都沒有,十方便拉着滿手都是肉串肉丸子的碧桃,直奔涌金門過來。

    剛到城門下,就見城門緊閉,頭上城牆足有七八丈高,每隔不遠,就有個箭樓,也是燈火明亮,隱隱還能看到巡查的帶甲武士。

    十方不由得有些犯難,心說這麼高,還有人巡查,就是自己一個,恐怕也難神不知鬼不覺的跳過去,再帶上碧桃,想要翻城牆而入根本就別想了。

    哪知道這時就聽頭頂有人喊道:“爾等何人,還不速速離去,如若過門,待明日午時開門時驗身進入,再要逗留,我們可要開弓放箭了。”

    十方一聽,趕緊拉着碧桃轉身就走,但心裏卻念道,至於這麼誇張嗎,這後面又不是皇宮大內,站門口看看都不行,還要放箭,哪有這麼不講理的?

    但沒辦法,十方只能帶着碧桃往回走,結果剛到了清河坊街口,就見從旁邊小巷子裏出來一人,是一臉笑模樣到了十方和碧桃近前,沒說話,先作揖,而後才說道:

    “哎呦,二位爺,看樣子是外鄉來的吧?到了咱錢塘府,這大晚上睡不着,定是想找條船歇歇腳吧?”

    十方一愣,瞅了瞅來人,就見此人身高不足五尺,長相猥瑣,這一笑臉上全是褶子,但最特別的是,這位帽子兩邊,都墜着兩根二寸來長的綠布條。

    十方一瞅,登時就樂了,跟看到老熟人一般,沒等這位再說話,十方自己先說道:“這位兄弟真是好眼力,不過實話實說,我們弟兄二人其實都是荷花大少,又初來寶地,不知深淺,方纔就走錯了門路,好好的惹了場驚嚇。”

    這位聽十方這般一說,人也愣了,這才上下仔細打量了一下十方和碧桃,見原來是兩個叫花子,一時間竟然沒詞兒了。

    原來這位就是個在勾欄瓦舍外面拉客扯皮條的,因爲青銅王朝有慣例,凡是賣東西都要插草標,草標越翠綠就代表越新鮮,反之,像古董之類,插的都是黃草標,越枯黃越值錢。

    而拉皮條幹的是皮肉買賣,賣的是人,自然不能插草標,故而就用綠布條代替,顏色越綠,就代表姑娘越水靈,這掛在帽子上,也是爲了招攬生意。

    十方在如意閣裏混了三年,對這勾欄妓館也精通的很,一眼就看出來,這位是上來拉生意的。

    十方心裏忍不住就想笑,心說這位是沒長眼吧,竟然攔住我這個小叫花子,估摸這一晚上,他都沒開張,這才飢不擇食了。

    所以十方也忍不住冒了點壞水兒,就調侃兩句,這才主動說了自己是荷花大少。

    這荷花大少本是窯子裏對那些喜歡逛窯子但卻囊中羞澀的落魄公子的戲稱,只因這些人大多夏日裏穿單衣時個個衣衫光鮮,只爲充了面子,但到冬日卻無片棉裹身,就如同荷花一般,夏日開花時鮮豔奪目,冬天卻只剩下一根光禿禿的黑藕藏在污泥之中,所以就把這些個假裝有錢的浪蕩破落公子叫做荷花大少。

    這稱呼是勾欄裏的行話,一般只有窯姐兒和經常出入煙花之地的常客才知道,外人大多不懂,而且更沒人會自稱是荷花大少的,故而這拉皮條才吃了一驚,倒不是因爲十方衣着破爛。

    這拉皮條的愣了片刻,心說原來遇上行家了,一瞅十方和碧桃也看出來的確是沒什麼錢,就不免有些喪氣。

    只不過還真讓十方猜對了,這位今兒個從出門到現在,還沒開過一次利市,他光想着招攬生意,也就沒聽出來十方是有意調侃,還以爲十方真有尋花問柳之意,只是錢不多而已,因而便想到:“算了,大不了第一筆自己就少賺點,先開了張再說。”

    想到這裏,這位又一笑說道:“哎呦,原來是老恩客啊,今兒咱們能遇上也算有緣,這樣吧,二位要是有心,既然也明說了是荷花大少,那就不浪費二位耐心,小的更不敢在行家面前玩花活兒,就不帶二位去什麼清吟小班,想必二位也就是想尋個大堂子,做個房間耍耍是吧?”

    十方本意就是隨口調侃兩句,哪知道這位不死心,又趕着上了,十方就想婉言謝絕,但突然腦子一動,眼珠一轉,又笑着說道:

    “那感情挺好,我兄弟二人初來乍到,的確囊中羞澀,沒錢去什麼小班耀武揚威爭什麼花魁,不過大堂子嘛恐怕不太乾淨,要是有個班子能做個房間解悶就好了。”

    這拉皮條的一聽真有門,趕忙又說道:“那您碰上小的,可真就碰對人了,不瞞您說,小的打孃胎裏就開始幹這個了,咱錢塘府又是天下聞名,這南北班子,大小堂子,水船旱船少說沒有上千也有八百,可沒人比小的更清楚了,既然二位想走班子,那蘇揚淮塘的南班就不必說了,就連燕秦晉洛的北班,小的也知道那麼幾個,就是不知道二位是想上旱船還想上水船?”

    十方倒是並不意外,心說錢塘府號稱天下第一煙花地,就算有燕秦晉洛這些北班子也不稀奇,但自己可並非是爲了女票院,而是爲了找個門路,好能打聽打聽這所謂的半山仙境到底是個什麼樣的所在。

    但還沒等十方回話,卻聽碧桃突然問道:“十哥哥,你們說的都是什麼啊?什麼班子堂子,水船旱船?難道你要帶我去坐船嗎?”

    就見十方忍不住的一臉壞笑,俯在碧桃耳邊輕聲說道:“沒錯,今兒我就帶妹妹去坐一次這錢塘府的花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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