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夜提刑 > 第487章 與神爲敵
    因爲丹杏受不了珞珈法王身上的怪味,因而一直就沒上前,不過十方和法王說的什麼,她也聽得清楚。

    雖然她也沒想到,十方真敢當着珞珈法王的面問出個如此冒犯不尊的問題,但也只是微微一愣,緊接着就忍不住想笑,心道:“這話還真就他敢當面說,想當初在雨後村,他不就是這麼懟凌峯師弟的嗎?”

    不過丹杏也明白,這僧人可不是凌峯,而是錢塘府的珞珈法王,因而心裏也不免擔憂,害怕十方這一句話就把這位珞珈法王給得罪下了,因而硬着頭皮就想上來圓場。

    哪知道邊巴西卜臉上卻毫無怒色,只是淡淡一笑說道:“這其實並不奇怪,大人豈不聞佛曰衆生平等,想來大人身在俗世日久,看人才有了這三教九流,高低貴賤之分,但在菩薩眼中,無論是帝王將相還是販夫走卒,甚至這滿城的煙花女子,皆是佛門信者,如果大人要有心,平日閒暇,可派人召貧僧來給大人念上幾段心經,或可爲大人清心養性。”

    其實十方只是因爲心中對和尚有偏見,故而才說出這等奚落之言,本身他對這法王倒並無敵意,又聽法王這般回答,也覺得自己方纔那話說的有點過了,因而便拱手回道:“大活佛說的有理,日後十方必定會向大活佛多多求教。”

    邊巴西卜也單掌還禮,但卻又說道:“求教可不敢,其實不瞞大人說,貧僧一見到大人,就知道大人與大自在菩薩有莫大的緣分,也不妨告直言相告,菩薩之所以遣貧僧來錢塘府傳經,就是因爲一心想要普度東南,救濟萬民,故而早選定了錢塘江外東海上一座仙仙,名曰普陀,作爲日後道場,如今貧僧傳教三載,又得吉時,前日就得了菩薩法旨,言說不出半月,菩薩金身就會親臨錢塘,倒時還望大人能隨貧僧一道恭迎,憑大人的善緣,必能得菩薩當面點化,成金身正果。”

    十方本來就是因爲言語冒犯,故而才客氣了一句,但可真沒想到,這法王竟然說出這麼一套詞兒來,登時可把十方給鎮住了。

    他倒不是真相信這邊巴西卜說的觀世大自在菩薩不日就要金身顯聖,天降錢塘,更不是因爲什麼自己與菩薩有緣,還能被菩薩當面點化,成正果金身,而是喫驚於這位珞珈法王拍馬屁的功夫,這不要臉簡直都到了爐火純青的地步了。

    這套詞兒要是說給個信佛禮教的人聽了,那恐怕就是讓他當皇上,他都不會去了,但可惜卻是說給了我十方,倒也挺難爲這法王的,他要是知道老子前前後後可是足足當了十多年和尚,最後唯一悟出來的就是天下無佛,屁用沒有,不知道卻會作何感想?

    只不過十方這話可沒說,只是愣了愣神,便笑着回道:“如果真如大活佛所言,十方可真是受寵若驚。”

    雖然十方是一百二十個不相信,這觀世大自在菩薩真能金身顯聖,天降錢塘,但可是真有信的,那周圍可圍滿了人,邊巴西卜的聲音本就渾厚洪亮,因而周圍的人也都聽的一清二楚,登時是一窩蜂上前,爭相問道:

    “大活佛,大自在菩薩真要親來錢塘,金身顯聖嗎?”

    邊巴西卜單掌一立,正色回道:“出家人從不打誑語,此乃菩薩法旨,不日必定親臨錢塘,普度衆生。”

    就這一句話,可不亞於在人羣中點了個炸彈一般,消息瞬間就傳了出去,人們口耳相傳,不一會兒,就連昌樂巷外面的人都知道了,觀世大自在菩薩不日就要現真身在錢塘府了。

    而在巷口矮牆下坐着的那個老丐,正聽着身邊那矮矬子眉飛色舞說道:“老祖宗誒,您老是不是太多慮了,就這滿嘴放炮的老禿驢,還用得着老祖宗您嗎?就把他交給我張顯,保準給老祖宗收拾乾淨了。”

    那老丐本來是滿面笑容,但一聽張顯說這話是珞珈法王親口說的,觀世大自在菩薩不久就會金身顯聖,那張滿是傷痕的臉登時就變了顏色。

    張顯可沒看出來老丐神色已然大變,還唾沫星子亂飛。

    “真的老祖宗,這種貨別說您老人家,就是我丘大哥,對付他也是殺雞牛刀,真的,老祖宗就把他交給我了,到不了明兒早上,保準整個錢塘府就沒人再能找見他了。”

    但還沒等把話說完,張顯也發覺不對勁兒,就見身邊左右那些人此刻全都跪在地上,各個雙手合十,衝着西邊高聲喊道:“弟子恭迎觀世大自在菩薩顯聖錢塘。”

    此刻眼前一片黑壓壓望不到邊的人,張顯的臉也白了,嘴也不利索了,這時就見那老丐右眼寒光一閃,陰森森說道:“小猴崽子,知道怕了?這錢塘五王,蘭陵酒王靠的是官,章老九靠的是錢,靈福那小丫頭片子靠的是女人,而老叫花靠的卻是義氣,所以才能力壓他們一頭,但你可知道,那法王靠的是什麼嗎?”

    張顯此刻話都說不利索了,“老,老祖宗,靠,他靠的是什麼?”

    “他依靠的卻是神,在神明面前,官也好,錢也好,女色也好,甚至連忠義理智信也都是一文不名,你能夜入官府殺官留名,也能搶得來無數錢和女人,走江湖也能行俠仗義,但也只不過是一介凡人,而凡人,卻如何能鬥得過神?”

    “神?”張顯似乎還有些轉不過彎兒來,“老祖宗,這世上哪兒有神和佛,我就不信了,這老禿驢還真能變出個菩薩出來?”

    此刻老丐的獨眼中,已然露出一股令人心寒的殺意,“要是真等他把菩薩給變出來了,那一切可都太晚了。”

    而此刻十方和丹杏臉上的神情也不亞於那矮矬子張顯了,他們方纔所見,也不過只是小半個巷子的人跪拜法王,但現在,十方和丹杏甚至都能一眼望到昌樂坊的大戲臺了,那戲臺雖然正對昌樂巷,但距離巷子口可還有一段距離,也就是說,連大戲臺前面的人,此刻也都跪在地上了。

    十方這次可是真害了怕了,心說恐怕如今這珞珈法王一句話,要讓這些人排着隊跳錢塘江,這些人也會一個個排好隊毫不猶豫去跳的,原來他並不是要拍我的馬屁,而是藉機要把這消息放出去?可見這套詞兒是早就編好的。

    只不過,憑他法王,什麼時候不都能說菩薩金身顯聖錢塘府,爲何卻偏偏要說是因爲我和菩薩有緣,非要借我來宣揚出去呢?

    難道他已經知道,我是秦牧或者女王的人,才刻意想通過我,好來試探他們嗎?

    十方腦子正在不停地轉,而這時,去擡屍體的幾人已經把一大一小兩具屍體擡到門外。

    十方這才急收心神,方纔他和丹杏也聽仵作張九喬說了,死的可並不只是劉梆子那八歲的兒子,而是連他娘子也一起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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