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夜提刑 >第533章 秦會之道破千秋計(下)
    秦牧聽十方問他何時起了奇貨可居的心思,微微一笑,說道:“當時我還沒有起任何心思,只不過以爲司徒似貪慕美色,竟然昏了頭,也就告訴他,自古女子本柔弱,然爲母則剛,只需承諾待其子視爲己出,自可高枕無憂。”

    十方聽秦牧此言,心中猛然想起雨後村的郭大娘來,心說的確,這天下女子皆是一理,只要爲了兒子,哪怕殞命也會在所不惜。

    “只不過,之後不久,世子降生,青州軍天降異相,赤光沖天,紅雲壓頂,驚濤駭浪,鯨吞龍吟,此乃古書記載的天子之像,我這才知道,世子日後必定貴不可言。”

    “這個……”十方翻着白眼瞅了瞅秦牧,“就因爲這個,你就認定世子日後必定是九五至尊?”

    秦牧搖搖頭,“倒也不是,雖然古書上說,凡真龍天子誕生,必定天有異像,但世子本身並非出自皇家血脈,縱然姓了司徒,但也只不過是榮憲王名義之子,究竟是不是真龍,尚需驗證!”

    “驗證?如何驗證?”

    秦牧微微一笑,說道:“很簡單,自然是看他能不能活下去。”

    “活下去?”十方微微一愣,但轉瞬間盯着秦牧說道:“難道說,這質子之事,也是出自你的手筆?”

    秦牧未置可否,只是說道:“敢問公子可知道自古帝王皆稱寡人或孤是爲何嗎?”

    “不知!”

    “因爲這至高無上,俯覽衆生的九五之尊只有一個,正所謂天無二日,民無二主,無論父母兄弟,師友親朋,妻女子孫,皆要臣服腳下,爲君者,必定要斷六親,絕恩義,這古往今來,被自己父母師友,妻子至親害死的帝王還少嗎?尤其是生於這亂世,如果世子做不到這一點,恐怕活下去都是一種奢望,更別提日後還能南面爲君了。”

    “所以,你還故意在京城散播謠言,甚至散播世子生帶異像,日後必定龍登九五的說辭,才使得天子下詔命世子進京爲質?”

    “公子也見過司徒似其人,難道你覺得他真能誠心對待這不是己出的世子嗎?就算他能誠心,但這等優柔寡斷之人,又哪能培養出一個日後能救我族於危難之間的千古帝王呢?”

    “救我族於危難之間?”十方一臉的迷惑,“先生方纔就說青銅王朝恐怕挺不過秋天了,難道是說不久之後,白銀帝國就要大舉南下了不成?”

    秦牧此刻神情極爲嚴肅,沉聲說道:“在我看來,一旦過了炎熱的夏季,白銀帝國必定舉傾國之力,度雁翎,跨燕山,萬馬奔襲,直取京城!”

    十方聞聽不由得是大驚失色,“先生何以見得?”

    “雖然公子聰明絕頂,但恐怕於這家國大事的判斷,還尚不及在下,如今青銅王朝表面上歌舞昇平,但實則已是內憂外患,風雨飄搖,這內憂,是朝堂之上的兵儒之爭,因儒門壓制兵家日久,如今關山銅好不容易翻了身,自然不想讓儒門再有翻身之日,他出身兵家武者,所依仗之根本,是沙場征戰,建功立業,如此一來,必定要不停地挑起戰事,而天子本就貪慕奢華,這些年大興土木,徵發徭夫,國庫已然告急,哪還有錢來打仗?只此內憂一項就足以讓帝國分崩離析。”

    十方的確從沒有想過這些問題,畢竟那是朝堂之上,似乎遠在天邊一般,但此刻一聽秦牧所言,不由得滿面驚愕。

    “但更危急的還是這外患,如今鑌鐵五京均已被白銀攻破,殘部遠逃西域,白銀帝國生而狼性,上到君王,下到士兵,無不以殺戮掠奪爲本,如今已坐擁馬步精兵不下百萬之衆,這些兵將自打生出來就是上戰場,殺戮劫掠,公子覺得這百萬虎狼,真的在鑌鐵國滅之後,立刻就能刀槍入庫,馬放南山,像我青銅百姓那般,日出而作日入而息,耕田織桑,辛苦操勞嗎?這辛苦一年,哪有殺人劫掠來的快,來的多呢?如此,縱然白銀皇帝有息兵免戰的想法,但這輛戰車已經全力奔襲了數十年,已經不是一兩個人,就能讓其停下來的,一旦強行終止戰爭,這百萬虎狼不是自相殘殺,就要反噬其主,更何況白銀君主也根本不想停戰,他早就看到了青銅的富饒和腐敝,試問世上真的會有不喫這已經送到嘴邊羊的狼嗎?”

    十方聽得已然是冷汗淋淋,在他看來,白銀帝國就是因爲受不了鑌鐵國的欺壓,這才揭竿而起,只要滅了鑌鐵國,就如同拔劍斬了仇人,既然仇都報了,那還有必要再上戰場玩命嗎?

    但此刻聽秦牧所言,才發覺自己之前的想法天真的近乎於白癡一般,如今的確如秦牧所言,如果鑌鐵國尚在,白銀還無暇南下,但一旦鑌鐵國滅,白銀必定南侵,這戰爭的巨輪已經馬力全開,隆隆轉動幾十年了,已經無法停下來了。

    秦牧等十方略微消化了一下,這才又說道:“這對內,關山銅爲保兵家掌權,必定要對外挑起戰爭,對外,白銀帝國爲防止百萬虎狼作亂反噬,同樣也要再挑起戰事,所以,這纔有了雙方共打鑌鐵的海上之盟,而如今鑌鐵已然國滅,那下來會如何,恐怕就連瞎子都看的明白,但如今青銅國內,卻連瞎子都沒有幾個,泱泱大國,萬千臣民,閉目塞耳,全沉浸在收復河間地這彈丸之地的榮光之中,全醉生夢死於已經恢復前朝大國的美麗幻覺之中,卻不知國破家亡已近在眉梢!”

    “這,這個……難道青銅北擁三大雄師,八萬靜塞騎兵,十萬關寧鐵衛,十五萬雁翎兵卒,都無法抵擋白銀帝國嗎?”

    秦牧冷笑一聲,道:“公子可曾親自到三軍數過人數嗎?實不相瞞,潘溫乃是我的嫡系,靜塞軍名八萬,實六萬,但真正能上陣交戰的,僅有兩萬不到,關寧衛恐怕尚不如靜塞軍,至於雁翎軍,如果雁翎侯韓文忠尚在,也頂多與靜塞軍持平,但如今,恐怕連關寧衛都不及,收復河間地時,竟然被已經滅國的鑌鐵流軍打的大敗而歸,最後還是白銀帝國先佔領了河間地,將所有民衆盡數掠走之後,只給關山銅留下了一座空城而已,這就是所謂的廣陽郡王收復故土的彌天大謊。”

    十方越聽心越驚,越聽冷汗越冒。

    “也就是說,只要白銀帝國一南下,就如入無人之境了?”

    秦牧點點頭,“自燕山往南,是一馬平川之地,白銀鐵騎只要過了雁翎關,不出三日,就能兵臨京城,三天時間,縱然各地駐軍想要勤王救援,也根本來不及,只憑那幾千禁軍,又能撐得住幾時?而如今,舉國上下,一片歌功頌德,醉生夢死,縱然尚有有識之士已經看到危機,但又哪敢冒天下之大不韙,點醒聖上和世人呢?”

    “有識之士?”十方這才恍然說道:“原來潘少帥這時來錢塘見先生,蘇寶卿父子也趕赴錢塘,就是因爲這個緣故,而根本就不是因爲這五王之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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