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爲了阿醜和碧桃,他也沒有別的辦法,只能鋌而走險,否則,如果今夜自己不能說服章九喬,一旦等她真和邊巴西卜聯手,自己是必死無疑,而自己身死是小,恐怕還會連累丹杏還有董解元衆人。
所幸事實真和自己想的一樣,十方登時心裏又多了幾分把握,畢竟,只要是人,就有慾望,有慾望,自然就能動之以情,曉之以利,從而將敵人變成朋友。
而此刻,章九喬先反問自己到底是什麼人,十方倒是早就想好了應對。
“不瞞章天王,不久之前,十方還只是個鄉下的小叫花子,而且也根本無意捲入這錢塘的五王之爭。”
“鄉下的小叫花子?”
章九喬又冷笑了一聲,“如果天下的叫花子都如大人這般,這天下恐怕就再無一個乞討之人了吧?”
十方也知道,這樣的回答肯定說服不了章九喬,因而就把太一道除妖,自己和丹杏如何相識,丹杏爲何傾心的經過講了一遍,當然,所有有關雨後村和碧桃的信息一概沒提,也沒說鬼母妖蛛,只是隨便編了個土妖怪。
“雖然天下叫花子無數,但太一道二掌教的千金卻只有一個,我只是比其他叫花子命好了點,杏兒的眼睛瞎了點而已。”
十方最後頗爲自嘲地說道。
但等他說完,章九喬又是半晌無言。
“是了,有杏仙子在,要猜出我是妖化人,倒也並非不可能,只不過,自古傾國皆禍水,誤人最是有紅顏,杏仙子的確是紅顏傾城,但對大人來說,今後到底是福是禍,恐怕還難說的很那。”
十方聽章九喬這般一說,心裏也不禁一顫,這紅顏禍水之說十方可不是沒想過,別的不說,單是方萬秋和平安姬的活例,不就是自己之前親眼目睹了嗎?這還沒說杏兒還有個道法第一,權勢滔天的親爹呢!
但因爲丹杏對他情深義重,再加上郭大娘的教導,才讓十方心中的情慾和責任把膽怯和自卑壓在了心底,這時卻被章九喬一語點中心中事,也不禁低頭無言。
“大人來不是想問我到底想要的是什麼嗎?怎麼卻又不說話了呢?”
章九喬見十方半晌無言,卻先問道。
十方這才急忙收拾心神,心說當務之急還是要說服章九喬,至於以後的事,到時候再說吧。
“如果章天王能明言,只要十方能做得到的,必定盡心不辭,全力以赴。”
章九喬臉上露出了一絲苦笑,搖了搖頭,“大人話先不要說的太滿了,我想要的,恐怕大人卻並不願意給。”
“十方之所以來,就是已經下定了決心,如果章天王想要這半山之主,十方雙手奉上,如果章天王想要滿城富貴,十方也拱手相送。”
“半山之主?滿城富貴?哈哈,這名利與我何干,這富貴又與我何干?半山之主能換我兒的命嗎?滿城富貴能還我夫君的人嗎?”
十方聽章九喬這般一說,登時驚的是目瞪口呆。
“自古傾國皆禍水,誤人最是有紅顏,十大人,你知道這兩句話是誰教給我的嗎?”
章九喬眼中已然紅潤,一滴清淚順着眼角緩緩滾落下來。
十方此刻臉上的血色都沒了,好半天顫聲說道:“難,難道是,是,俞……俞……”
“不錯,就是被我這個禍水害的失去了愛子,更失去了自由,被活活壓在西子湖底整整二十年,我那苦命的夫君啊!”
“活活壓在西子湖底?整整二十年?”
十方整個人都傻了。
章九喬此刻含淚仰天,望着那西沉的彎月,好似自言自語般說道:
“在我還是妖怪的時候,我還不知道一日一月謂之一天,月亮一圓一缺謂之一月,日月三百六十次交替,太陰十二次圓缺才謂之一年,因爲這年月日是你們人才有的時間,妖怪並沒有。”
“而那一天,天海哥終於下定決心,要和我一起舍盡了全部妖法,化妖成人,那時我還認爲,我們還能像妖怪那樣天長地久,長相廝守的時候,但天海哥第一個教給我的,就是什麼是年,什麼是月,什麼是天。”
“他說做了人,壽命只有短短數十年,只有短短數百個月,只有短短數萬天,他問我會不會後悔,我堅定地說,我不後悔,哪怕只有短短數十年,短短數百月,短短數萬天,我也不後悔,因爲,我想作個人,我想像人那樣,有個家!”
章九喬聲調並不高,語氣也極爲平靜,但卻在十方耳中聽來,字字都如炸雷一般。
“最終,我們散盡了全身妖法,化去了妖形,變成了真正的人,我第一次用手握住他的手,第一次撫摸他的心口,我感受到了溫暖,是的,不是妖怪那冷冰冰的身體,而是溫熱的人的肌膚,砰砰響的人的心跳,我想,就算只能擁有這溫暖數十年,也值了。”
“但是,就這短短几十年,短短數百月,短短數萬天,我們都沒能相守在一起,二十年!二百四十個月缺月再圓,七千兩百個日升月又落,天海哥他獨自一人被封在冰冷的西子湖底,而我想要的,就是在這餘下已經不多的每一年,每一月,每一日,都能陪在他的身邊。”
“十大人,你能把天海哥還給我嗎?如果能,我可以什麼都不要,把聚寶盆讓給你,萬花魁讓給你,把你的阿醜妹妹也還給你!”
“我……”十方愣愣望着章九喬,一時間竟然不知道該如何回答了。
“怎麼?方纔大人不是剛親口說了嗎,只要我說出來,大人就會盡心不辭的嗎?”
章九喬冷冷的又衝十方說道。
“我是說過,但……但俞天海不是已經……他又怎麼會被活活封在西子湖底呢?”
十方話都有些說不利索了。
“我可以把所有事情都告訴大人,而且,能不能解救天海哥,就在大人你的一念之間,如果大人能同意,我說到做到,今後我們夫妻還會奉大人爲主人,就如同當初我們侍奉主人木精檮杌和梧桐太子那般忠心不二,但如果大人不同意,那就別怪我萬花會上,逼大人就範了。”
“木……木精檮杌,梧桐太子?!”
十方好懸沒蹦起來,“你和俞天海,到底是什麼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