純陽洞幽靜的煉丹房內,葉純陽靜閉雙目,數枚丹藥圍着丹爐旋轉不定。
這正是他答應陸氏夫婦煉製的上品大還丹。
那日回到化血門後,他便取了足夠的藥材,再次下山回到純陽洞,經過一個月的時間,他終於將一爐丹藥煉出。
不過此時丹藥雖已煉成,葉純陽並未立即出關,而是雙手擺於腹前,引到真元遊走周身大穴,吐納天地靈氣。
大還丹的煉製之法他早已爛熟於心,因此這一個月內名爲煉丹,實爲閉關修煉。
或許是因養靈木和靈竅寶訣等奇效,近期來瓶頸之感愈發強烈,只待一個合適的契機,進階築基後期便是水到渠成。
“小寶的身體雖是天靈根,但修仙境界越往後則越難突破,若要進階,看來還是非靈清丹不可。”
這一個月內,葉純陽曾數次嘗試衝擊瓶頸,可惜都以失敗告終,顯然沒有了兩具身體互補靈根修行,即便是天靈根也難以突破。
因此,還是要儘早從陸葉舟手中得到靈清草纔是正途。
看了看成功出爐的數枚大還丹,葉純陽不再遲疑,收好丹藥後立即出了洞府。
他這座純陽洞地處天崇山深處,距離陸氏夫婦避世隱居的小竹林有千里之遙,不過以他如今靈力之強,浮沉珠幾次傳送後便到達了目的地。
從上空俯瞰,一片沙沙竹濤之聲,入目盡是一片蔥蔥郁郁,讓人心神開朗。
回想那日與陸氏夫婦一見,葉純陽不禁微笑。
這一路走來,他見過太多爾虞我詐,多數修仙者爲了壯大自身而不停掠奪,難得此夫婦真情相待,儘管陸秦氏重傷在身,陸葉舟也不曾離棄。
也許是這一份真情打動了葉純陽,否則絕不會相信陸葉舟的口頭之言。
不過此人若敢謊言欺瞞自己,葉純陽同樣不會心慈手軟。
心中略一計較後,葉純陽便縱身而下,落入竹林之中。
落地之後,他忽然皺眉,覺得此地似有些不對。
與往日鳥語花香不同,今日這竹林小屋顯得異常寂靜,門前掛着幾幡白布,屢屢香火青煙自屋內飄來,整個竹屋一片死寂。
葉純陽心中一凝,趕緊向竹屋走去。
臨近後,一個婦人身披麻衣,腰纏白帶,跪坐在一處靈位前,滿臉傷痛之情。
是陸秦氏。
擡頭望去,赫然見那靈位上寫着“先夫陸葉舟之靈位”幾個刻字。
葉純陽驚訝至極。
想不到一月之別,陸葉舟竟已身故。
“陸夫人,這是怎麼回事”
陸秦氏神情恍惚,並未發覺葉純陽進屋,直到話音傳來,她兀自一驚,轉首向他看來。
“葉前輩,您來了。”
陸秦氏整理了一番儀容,向葉純陽欠身一禮。
“夫人可否告知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尊夫爲何身故”葉純陽道。
陸葉舟的生死關乎靈清草的下落,葉純陽無論如何也要弄清楚此間究竟發生何事。
陸秦氏神色黯然。
她擡了擡頭,直視着葉純陽,眼裏掠過一絲複雜之情,似敬畏,又似痛恨,然而最終卻只化爲無奈。
良久後,陸秦氏拭去眼角淚痕,依禮向葉純陽奉茶,道:“恕未亡人斗膽,敢問前輩一月前,是否讓先夫回陸家去取靈清草”
“不錯,尊夫曾答應本人要以靈清草作爲醫治夫人的條件,此番前來,本人正是要兌現諾言,將煉好的丹藥交予夫人。”
葉純陽點頭,雖然當日陸葉舟曾暗示自己不要將此事告知陸秦氏,可事到如今也沒什麼好隱瞞。
陸秦氏苦笑一聲,沒有作答。
半晌後,她露出回憶之色,道:“當年我出身魔道,而陸郎卻是北城陸家嫡傳之子,與我相戀深遭反對,陸郎卻不惜爲了我與陸家決裂,帶我離開魔道,我夫婦二人爲躲避追殺便四處藏身,奈何數年前還是被魔道的人追了上來,我也因此受了重傷,此後幾年便隱居在此。”
葉純陽沒有插話,他知道陸秦氏既然提起他夫婦二人的陳年舊事,必定還會往下說。
“爲治我體內寒毒,陸郎四處求醫,甚至曾回陸家求救,可惜他們早已將陸郎視爲棄子,又怎肯出手相助”
陸秦氏面含苦澀,更似譏諷陸家的冷酷無情。
話到此處,她看了看葉純陽,續道:“直到一個月前陸郎在臨陽坊遇到了前輩,聽聞前輩要尋靈清草,便一心潛回陸家將此草偷出,其過程雖是兇險,陸郎卻也將此草成功帶出,原以爲可以和前輩履行約定,不想竟在回返乳中遭了毒手。”
“是陸家之人”葉純陽問道。
陸秦氏搖了搖頭,目中露出仇恨之情,咬牙道:“陸郎自小在陸家長大,對其禁制瞭如指掌,既已逃出,又怎會再落入他們手中,暗害陸郎之人乃是化血門的無骨老魔。”
“無骨老魔怎會是他”
“正是此人。”
陸秦氏握緊玉拳,道:“陸郎本已順利帶出靈清草,眼看便要返回此地,不想途中竟遇無骨老魔殺人採血,此魔素來惡貫滿盈,奈何此人築基修爲高強,陸郎被他盯上,自然非他敵手,那靈清草也被他奪了去。”
葉純陽深感意外,他對無骨老魔可謂印象深刻,若非當初此魔將他丟進萬人坑,之後也不會有這一系列之事,葉純陽對此人談不上恨之入骨,卻也是他必殺之人。
聽完陸秦氏一番敘述,葉純陽凝眉不語。
現在他終於明白爲何方纔陸秦氏在看到他時會有那般痛恨之情,原來是將陸葉舟之死遷怒自己,若非是以靈清草作爲驅毒的條件,陸葉舟也不會因此喪命。
心中微微一嘆,葉純陽疑惑道:“尊夫既然是死在無骨老魔手中,夫人又是如何得知此事”
“前輩有所不知,陸郎雖然不敵無骨老魔,但陸郎所修功法可暫入龜息之狀,被無骨老魔取血之後,他憑着最後一口氣回到竹林,將此事親口告知。”
葉純陽頓感恍然。
“正道如何”
“魔道亦如何”
“我夫婦二人互付真心,不求修仙得道,只願相守白頭,然則天道枉然,縱然有情,終究逃不過世間的殘酷。”
陸秦氏沁然淚下,目中帶有不甘和悲壯。
葉純陽心中感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