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腦海中漸漸浮現出黎秋生的面貌。
總算想起先前見到身後之人時,爲何會覺得格外眼熟。
那張臉竟與黎秋生有着六七分的相似。
一想起那自稱他小弟,十分擅長打蛇上棍的傢伙,他又忍不住有些頭疼。
只是繼而聯想到幾人間的關係與輩分……
他的臉色漸漸變黑。
冷哼一聲。
揚長而去。
……
……
曾被視爲世間奇景之一的雲上天國,在這一日被徹底打爛。
滿天縹緲雲海,只剩下絲絲縷縷的雲絮在固執地飄蕩。
黎秋生笑容滿面,眼底則滿是警惕之色。
此時站在他身前的,除去從無間雲海內救出的女子從神,以及正好遠道而來的安格烈,還有一羣自稱舊日神靈的古怪老男人們。
一身暗金色長袍的赫爾賽斯,笑容殷勤而燦爛,在黎秋生身邊不住地噓寒問暖。
這位自地獄脫困而出的舊日僞神,自從北境大戰落幕後,就領着一幫同夥在現世四境內晃悠,行蹤神祕。
赫爾賽斯悄悄打量着黎秋生的容貌,心中一陣心悸。
這張臉與地獄深處的那尊殘缺雕像實在是太像了……
他搓了搓手,提醒道:“殿下可還記得那位第一使徒?”
還在糾結、警惕於赫爾賽斯一行人出現的黎秋生,眼中微露茫然,而後頗有些難以置信地看向前者。
昔年他與自家大哥在魔都一見投緣,相見恨晚,當即就互稱兄弟,攜手抗敵,只是最後被那位第一使徒給堵了門。
黎秋生眼眸微眯,警惕之意愈發濃郁,皮笑肉不笑地看着赫爾賽斯。
當日那第一使徒其實並未害他,反而將部分命運神權交到了他的手中,並約定了一道承諾。
如今看來,那位第一使徒之所以如此做,是因爲眼前這位?
當年那筆賬難不成也要欠在他頭上?
畢竟所謂的七大使徒,正是地獄間舊神的人間代行者。
而這幾位先前出現的時機未免也太巧了,恰好就在他與四弟聯手對敵,險些被敵人反殺的時候。
說一聲雪中送炭絕不爲過。
赫爾賽斯絲毫不將黎秋生那都滿溢在臉龐上的警惕當回事,笑臉相迎道:
“想來殿下應該沒忘記當初的承諾?”
當年借西琉斯·塞恩之手,將那部分命運神權送到黎秋生手中,其實只是他赫爾賽斯一生中無數下注中的一手重注。
在當時來看,這一注無疑是一次豪賭。
畢竟那半成命運神權可謂是他此生所掌握的最珍惜之物。
可如今來看……
卻是他赫爾賽斯這一輩子的高光時刻!
黎秋生忽然問道:“你爲何叫我殿下?”
赫爾賽斯瞪大眼道:“難道西琉斯沒和您說?真是該死!趕明要是讓我碰到那傢伙,絕對揍他一頓給您出氣!”
望着這位舊日僞神憤憤不平,煞有其事的模樣,黎秋生心中愈發怪異。
這位這般討好於他,究竟是爲何?
難不成是因大哥的緣故?
嘖嘖,果然還是大哥有面兒!
“非是赫爾賽斯挾恩圖報,在下也決然不敢有此念頭,只是想請神子殿下去一個地方,見見一個人。”
這位衣冠楚楚,外貌英俊,賣相其實極爲不錯的男人微笑說道,神色誠懇而真摯。
黎秋生下意識一愣。
神子殿下?
當日在魔都內,那位第一使徒好像也是如此稱呼自己的。
可爲何會是神子?
神靈之子?
自己難不成是那幾位在世真神的子嗣?
這,這……
那這自己和大哥的輩分不就亂了嗎?!
聽說大哥當年可是將那位天國源頭視作妹妹的!
很難理解這一刻黎秋生心中的第一反應竟是如此。
望着鎖緊眉宇的神子殿下,赫爾賽斯小心翼翼道:
“殿下放心,我等絕無害人之心,此去途中還有位您的親人在等待您。”
回過神的黎秋生神色一頓,小聲問道:“那六位中哪位是我的親人?”
赫爾賽斯微微皺眉。
那六位?
哪六位?
怎麼會有六位?
等他反應過來後,不禁目色古怪,無奈道:
“殿下何苦如此輕賤自己?那六位不過得了先天之利,佔據天時地利罷了。
說的直白些,若殿下只是他們幾位的子嗣,也配擔得起我赫爾賽斯一聲殿下之稱?”
事實上,成道於上一紀元,最終被囚於地獄中的所有僞神,無一信仰那幾位在世真神。
單是他們自稱神靈,就足以說明他們認爲自身在某些方面,已能和那幾位真神平起平坐。
哪怕是被諸位真神赦封的主君,更多的,也只是視那幾位真神爲領路人、前輩,而非是尊崇信仰的神靈。
到了這一步,雙方間的境界其實所差無幾,差距源於手握的權柄大小。
而作爲這方世界的先天神聖,蓋亞等人早已將這世間的重要權柄盡數握於手中,以此爲立身之基。
這也是造成雙方間境界差距不大,但戰力差距懸殊的根本原因。
黎秋生訥訥道:“聽你的口氣,你很看不起那幾位?”
赫爾賽斯眼中閃爍着譏諷之色,輕笑道:
“雖說聽上去可能有些酸,可在我等看來,那幾位不過是出生的早些,得天時庇護罷了。
這等先天神聖既無悲憫衆生之情,也未對這世界萬靈有何等像樣的庇護,反而是無限索取,常年避世於根源之海,創下序列之路也是爲了自身道途。
尤其是那位大地之母。
那位大地之母自視甚高,視自身爲世界守護者,卻視萬靈衆生爲腐朽蛀空樹幹的蛀蟲。
她可以爲這方世界犧牲自我,卻絕無可能爲這衆生萬靈犧牲自我。
如此,也配讓我等心生敬仰,奉爲心中神靈?”
赫爾賽斯淡漠說道,聲音如靜默了萬年的冰山般堅硬冰冷。
神靈視衆生如螻蟻。
萬靈自無尊崇神靈之心。
而他赫爾賽斯之所以心甘情願地尊稱身前的年輕人一聲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