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天國序列 >第一百五十四章 你好,我叫紀長安
    老人收拳而立,身後氣魄虛影緩緩隨風消散。

    他笑道:“老夫這一拳如何”

    出現在紀長安身邊的男人,還以微笑道:“還湊合。”

    老人嘖嘖道:“老夫八成之力,也只是還湊合”

    男人聳肩道:“不然我當年一腳踩塌根源之海這種事,你以爲我會拿出來跟你吹噓”

    老人嘴角一抽,揮手示意這個吹牛不打草稿,另外在最後時刻還算計了他一次的男人麻溜滾蛋,別擋在這礙眼。

    男人無辜聳肩,拉着紀長安的靈體向天空中一道剛開不久的虛幻金色大門走去。

    就在剛纔,那位寄宿在紀長安體內的至上者,已經先一步走入了門內。

    臨到門前時。

    男人突然轉過身,微笑道:

    “說句實話,我這一生,同樣只說真話。”

    這一句是還那日紀長安欲打開葉姚姐家大門時,從中走出的老人說過的話語。

    老人回道:“偶爾閒扯兩句”

    貌似被揭穿的男人大笑轉身,昂首踏入了金色大門。

    萬年之後,真真假假,是是非非,似乎就連自己都早已不在乎了。

    正映照了老人先前所言。

    這世間何事,不可隨意

    即將離開這塵世的男人回頭最後望了一眼蒼茫世界。

    好久不見。

    特來告別。

    他在心中道別,仰頭闔眼,笑着跨入了門後世界。

    有一句話。

    男人終究還是藏在了心底,沒有告訴另一個“自己”。

    那就是有朝一日等長安你走出了東境,去往外面那座廣袤無垠的世界。

    你會漸漸發現

    原來這世間。

    到處都流傳着我們的傳說

    他們一同走入門內,與面無表情走出的男孩擦肩而過。

    從門後走出的男孩佔據了紀長安的身體。

    他無視了身邊的老人,緩步走上了高空,俯瞰整座東境。

    他向後仰去,一座殘破的王座憑空浮現在他的身後,將他接入“懷中”。

    這是紀淵花費無數心力藏在魔都界域內的舊日天國的威權遺骸,卻在他的手中如驅臂使。

    只因這座舊日天國的最高權力象徵,本就是他座下之物。

    此次來此的十二位列王中,其實有數位是爲了這具威權遺骸而來的。

    在這次見面前,他曾無比渴望見到那位天國序列的人世顯化。

    然後親口問上一句。

    爲何待那人與待他之間如此偏頗

    而這次會面,那個女人竟然告訴他:

    身爲天空的君王,應當包容一切,而非征服

    簡直荒誕可笑

    面色冰冷的年輕人於衆目睽睽之下高坐王座,心潮澎湃之際,天地變色

    他曾在萬神簇擁下高坐神王的寶座。

    也曾對那擁護他的諸神行屠刀之舉。

    他親自拉開了第一次黃昏之日的序幕。

    也親手葬送了古史上最爲輝煌的神系。

    他曾征服天空與大地,將熔金與深淵踏於腳下,開創立於天地至高處的天國,被無數凡靈歌頌爲

    至上者

    他所立下的豐功偉業,絲毫不在那個男人之下,甚至尤有勝之,可卻被那女人一句話給抹除殆盡

    這是何等荒唐之事

    心情極差的年輕人終於擡起頭,看了眼那些不知尊卑、試圖以下克上的凡靈。

    他右腿橫架,單手撐着一側面龐,目光充滿侵略性地睥睨全場,以暴君的姿態俯瞰腳下凡靈。

    王座上的年輕人冷眼望去。

    目光所視之地是浩瀚星河,是無垠海域,是這曾屬於他私人領土的廣袤天地

    這一刻,居於王座上的年輕人俯視萬靈,淡漠開口,語氣森寒而低沉,又充滿了不容僭越的至上威嚴

    言辭猶如責問,又如喝令

    如夏蟬立於天地最高枝頭,對這天地恣意放聲

    “既爲天國之下,那何敢見孤”

    “不磕頭”

    一境之內。

    凡天國之下。

    凡王座之下。

    皆跪地俯首稱臣。

    面見天國第二主君

    娜迦王族的大祭司目光熾熱而顫抖,高呼這是命運的安排與恩寵

    來自東境的男孩呆呆地望着牆壁上,某個人曾在私下裏閒來無事時教會他的古老語言。

    念出了石壁上用最原始的文字記錄下的序列途徑。

    “天國序列登神之路第二序位暴君”

    “天國序列登神之路第一序位”

    羣星之上

    當兩人跨入門後。

    紀長安這才發現門後的世界居然是一座雲海。

    有一位白髮少女背對着他們,坐在雲海邊緣,赤足在空中前後晃盪。

    她搖頭晃腦的,哼着不知名的小曲。

    這就是他要帶他來見的人

    男人衝長安眨了眨眼,使勁推了他一把,把他推向那個白髮少女。

    早已虛幻近乎透明的身體,終在此時散爲流沙般的光子,融入紀長安的靈體之內。

    最後的記憶。

    是陽光下男人溫暖的笑容。

    紀長安緩緩走到了女孩身邊,淚水肆意流淌在面龐上。

    那個男人口口聲聲說不準備將記憶留給他,不願讓他揹負某些再也尋不回的遺憾和痛苦。

    可最後,他卻留下了無數美好而珍貴的畫面。

    將所有的苦難一人揹負。

    只給他留下許多的小美好。

    在那些畫面中

    他看到了星河間邁步徜徉的“自己”。

    他看到了高坐天空,將天幕穹頂的大日輕輕摘下,握於手中擰轉的“自己”。

    他看到了獨自守望整座世界,不斷咳血與界外之敵抗衡的“自己”。

    他看到了受萬靈跪地膜拜,高踞衆生之上,卻總喜歡低頭看這繁瑣塵世的“自己”。

    原來那個男人。

    真的沒有騙他。

    接下另一個自己遺留之物的紀長安淚水流淌。

    他迎着天邊大日盤腿坐下,一手微曲撐着右膝,一手輕壓在少女的頭頂。

    動作是這般自然而然。

    就如長兄輕撫着永遠長不大的家中小妹。

    少女沒有反抗,也未曾停止哼着的小曲。

    他們彼此間沉默地靜靜眺望遠處雲捲雲舒。

    金色陽光鋪滿雲海的上層,微風吹拂,恍若金色大海輕柔翻滾涌動。

    她小心翼翼地問他:

    “你是因爲傷心而流淚嗎”

    “嗯。”

    “可是爲什麼會傷心呢”少女疑惑不解道。

    “因爲失去了很重要的人。”他輕聲回道。

    少女小手輕按在心口,神色茫然道:

    “失去了很重要的人我好像也有些傷心,這就是傷心難過的滋味嗎”

    “也許是的。”

    “那你還記得我們的約定嗎”

    他仰起頭,陽光灑落在他的臉上,爲他鍍上了一層耀眼的金邊。

    “當然。”

    少女歪着頭,純白無瑕的瞳孔中倒映着黯淡的深沉日暉,問道:

    “那麼這一次,我們還會贏嗎”

    “會的,按照古老的盟約,我們會護送你抵達根源之海。”

    “一如約定”

    “一如約定。”

    男人的聲音堅如鋼鐵。

    曾經斷裂的誓言在這一刻,於雲海之上重新續接。

    “那麼你好,我叫黛薇兒。”少女又補充了一句道,”這是他給我取的名字,我很喜歡”

    已不再是少年的年輕人低頭微笑道:

    “你好,我叫紀長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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