約好一起回方家喫飯的時間在初十之後,在去之前方陸北留了個心眼,叫上了禾箏做和事佬,還瞞着她叫了季平舟。

    明知家裏不會同意喬兒的事。

    帶上季平舟,是好平攤怒火。

    這陣子季平舟雷打不動的會到景明大廈下等禾箏出來,年後她接手魏業禮的公司正忙着轉型,要招募一大批新型網絡藝人,各方面都很緊張,她人更緊張,大部分原因還是怕做不好,讓魏業禮失望。

    心裏記着要去方家喫飯,還是晚了半小時下來,季平舟的車停在遠處。

    禾箏小跑着過去敲他的窗子,短短几天,她竟然瘦弱了不少,風搖動頭髮,柔軟的黑色弧度從眼前漫過,她嗓子裏塞着把風,說話都不太乾脆,“你怎麼來了,我不是說今天回家喫飯,自己開車嗎”

    這事她先前招呼過。

    可方陸北那兒交代的又是另一回事了。

    季平舟沒說自己也要跟她回去喫飯,只開了鎖,讓她上車,“我送你還不高興”

    思忖了番,好像不是什麼壞事,禾箏繞過車頭坐上副駕駛,車裏放着她喜歡的小餅乾,是每次季平舟來接她都被備上的,偶爾還會帶些出名的點心飲品,次數漸漸多了,難免落人口舌,跟着她的幾個小助理便會猜測起他們的關係。

    比戀人更熟悉,卻不如夫妻自在。

    禾箏聽過最離譜的一個版本是說她是季平舟的小情人。

    可他們的相處模式,沒名沒分,卻如膠似漆,的確有那麼幾分像。

    路走到一半季平舟纔跟她全盤托出,“你哥哥讓我也去喫飯的,他沒告訴你吧”

    “他讓你去幹什麼”禾箏是知道今天的,說是鴻門宴都不過分。

    方家雖然比不上季家,但好歹也是念的上號的,禾箏能進季家的門除了要季平舟千求萬求,以死相逼外,還要靠她自己身上帶的那點方家的血,以及她有自知之明,結婚後就不再做拋頭露面的工作。

    可這事要是放在喬兒身上。

    她是萬萬不願意的。

    方夫人刀子嘴豆腐心,但在某些事上的原則是不可撼動的,讓季平舟去,沒好事。

    他也清楚,但還是接了這個喫力不討好的活,“哪能怎麼辦,總不能讓你一個人捱罵,喬兒是你朋友,到時候阿姨怪起來,說不定還要怪你讓他們認識。”

    “那就罵我好了,又不是第一次捱罵了。”

    在去之前禾箏就做好準備了。

    爲了喬兒,犧牲一下沒什麼,可季平舟又是爲什麼

    註定要遲到,季平舟特意將車加快了速度,漫不經心地回答了禾箏心裏的問題,“你爲了朋友,我爲了你還不行嗎”

    “我不想。”禾箏心口滿溢着酸澀,她無法想象季平舟在她家人面前捱罵受罰的樣子,他是雪,就該一直高潔無暇,“你不知道我媽媽那個人嗎說起話來不好聽。”

    “我知道,”他眼底的笑被窗外染了色的夜景照亮,活像一副水彩畫,油墨暈開,滿布畫紙,“你以前在我家也沒少捱罵,去你家捱罵怎麼了”

    “季平舟”

    他的骨節稅利,手指修長,敲在方向盤上,隨着節奏,人微微轉過臉,“好了,咱們得快點了,不然趕不上了,就只能喬兒捱罵了。”

    本就比約定的時間晚了半個小時。

    加上路上堵車。

    到老宅子時的確晚了不少,禾箏天真的以爲方夫人會等她到了再開飯。

    事實的確如此。

    可她卻是在開飯之前,便將喬兒趕了出去。

    絲毫沒看在喬兒是禾箏朋友的情面上。

    他們進去時恰巧撞見了從裏面跑出來的喬兒,還是冬季,夜裏寒風侵骨,吹的人神智四散,她小跑着,像是逃離,影子融在黑乎乎的夜裏只剩輪廓能夠辨認,離近了,才發現她今天的衣着到妝容都是考究過的。

    禾箏站定了喊她,“喬兒,怎麼出來了”

    喬兒減慢步子,從小跑變成了快走,眼睛明顯有流過淚的痕跡,也許是淚水裏有屈辱,那份難堪便留在了臉上,可她還是善良的搖頭,想表達自己沒事。

    但禾箏不瞎。

    能看得出發生了什麼。

    “是不是說什麼了”

    喬兒還是搖頭,人從骨子裏冒出來一種虛脫,“我回去了。”

    這個地方,她也不想再來。

    她學不會禾箏的委曲求全,更不會在面對羞辱時還收起自己的性子,這是她們最大的區別。

    喬兒往前走,禾箏想跟上去問個明白,季平舟卻攔着她,“不如先進去看看。”

    距離那道門近了些,隱約能看到裏面的光影,她小時候走到這裏,便覺得大戶人家的燈都是要亮一些的,後來走得更遠,走到商園,那裏的燈更亮,卻更沒有人情味。

    本以爲喬兒會比自己好些,可沒想到,這道高高的門檻,還是將許多有情人攔到了外面。

    “你別進去了,我自己進去就行了。”

    禾箏停在一半的光影處,心緒也被切成了兩半,季平舟知道她想到了什麼,他用乾燥的手掌觸摸着她冰冷的臉頰,少有的服從了她,“好,我在外面等你。”

    她轉過臉,大半皮膚都觸到光明。

    季平舟又在後面叫她,臉上是平靜的笑容,好像在讓她知道,雪總有一天也是會在暖陽之下融化的,可要是太陽落下去了,到了夜晚,融化的雪又會成了冷水,“過些天我就去任職了。”

    禾箏不知道他爲什麼平白無故說這個,“我沒忘。”

    “沒忘就好,快去吧。”

    “好。”

    她跨上臺階,背影進入那片有些嘈雜的環境,加入裏面那場戰爭,可他們的戰爭,卻是無聲的。

    裏面人不多,但劍拔弩張的氣氛一點都不差,禾箏不是第一次參與這種事了,她看到方陸北眼睛紅到發漲,氣息微喘,就知道他們剛吵過,她上去拉開方陸北,低了聲,“不是說喫飯嗎”

    方陸北咽咽哽熱的喉嚨,用聲氣問她,“喬兒呢”

    禾箏默讀,“走了。”

    方夫人拉開椅子坐下去,一副絕不退讓的模樣。

    明姨見勢上去放筷子,叫他們來喫飯,卻沒有一個人有動作,方夫人喝了口水到嘴裏,眼睛瞥着禾箏,“箏兒,來喫飯,讓他胡鬧去。”

    方陸北一直很會甜言蜜語那套,禾箏沒想到他會弄成這樣子。

    她只能先平息雙方的怒火,拉着方陸北坐下,這種事不能來硬的,他也清楚,禾箏穩着他們,誰都沒敢再開口去問。

    飯局結束過了很久。

    還是明姨告訴她,喬兒被氣走,是因爲方夫人當着他們的面說:“孩子可以留下,人不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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