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太后的心終於寬慰了幾分,雖然沒有從陳太后那兒討得主意,但出乎意料,沒想到女兒朱堯媖倒是給了她一個很重要的提示。

    只要一心向善,怕什麼?

    想着自己從隆慶六年穆宗皇帝駕崩到萬曆十年,這總共十來年時間裏都是她在代兒子秉持國政,國家大事需要她拍板定奪。

    總聽張居正說,治大國若烹小鮮,有時候她就想,要治理好一個國家,或者說一個朝廷,到底有沒有什麼祕訣呢?

    她相信一些共通的方法與歷史經驗肯定是有的,否則爲何有明君與昏君之別、有人做得好又有人做得爛?

    但要說能總結出一個放之四海而皆準的祕訣顯然不可能,現實也不存在。

    既然相信有共通的方法與歷史經驗,那是什麼?

    善,就是行善,應該是一張有效的通行證。

    作爲統治者,與官爲善,與民爲善,與天下人爲善,始終以善作爲出發點,那治理國家駕馭羣臣就不會差到哪兒去了。

    正如女兒朱堯媖所言,無論小兒子有多妖孽,只要一心向善,又有什麼可擔心的呢?

    妖孽、聰明的人並不可怕,可怕的是心術不正。

    想通這一節,李太后便悠悠然回慈寧宮去了,她也沒有去乾清宮找萬曆皇帝。

    ……

    朱翊鏐到了司禮監張鯨這個頭號秉筆的值房。

    “小鯨啊!”

    “師,師父來了。”

    至今張鯨依然感覺彆扭,聽朱翊鏐叫他“小鯨”彆扭,讓他喊朱翊鏐“師父”也彆扭。

    可沒辦法。

    如今皇宮裏的人都知道他拜了朱翊鏐爲師。

    一日爲師終生爲父,大明一朝師徒關係還是相當牢靠,與父子關係差不多一般鐵。

    都不用張鯨請,朱翊鏐大大咧咧地進去一屁股坐下。

    “師父咋來了呢?”張鯨笑呵呵地問,儘管心裏面彆扭,可面上必須過得去。

    朱翊鏐臉不紅心不跳:“師父來是想和你溝通一下感情撒,你不看師父,那師父只有來看你嘍。”

    “我信了你的鬼!”張鯨心裏不屑地懟了一句,嘴上說道,“對不起對不起,徒兒最近忙,所以怠慢了師父,還請師父原諒。”

    “你看你,平時也不懂得孝敬師父,過時過節怎麼也得送個禮啥的吧?不然收你這個徒弟幹嘛?”

    “……”

    張鯨哭笑不得,弱弱地道:“師父,你收徒弟難道是爲了這個?”

    朱翊鏐優哉遊哉:“師父是個可憐人啊!每月的例銀那麼少,被你慫恿朝臣彈劾,又丟了俸祿,你難道就一點愧疚之心都沒有嗎?”

    “……”

    張鯨再度無語,不是師父自己非要廷議的嗎?丟了俸祿那也是你自己提出來的呀?怎麼到頭來全推到我頭上?這我可不認!

    但這種話也只能心裏想想,不然讓他怎麼着?

    張鯨只得強行跳轉到下一個話題,不然估計又得破財了:“師父,您今兒個來有何吩咐?”

    “師父有兩句話想問你,若你敢撒謊……嘿嘿,後果自負哈!”

    “師父請問。”

    朱翊鏐也不轉彎抹角,開門見山地道:“伴伴這次深陷輿論的漩渦中,又遭到莫名的誣陷,現在外界都還以爲是師父乾的,你這個做徒弟的難道坐視不理?不出面爲師父辯白辯白?”

    “師父,馮公公那完全是罪有應得,他也太自以爲是了,居然將主意打到公主頭上,這不等於是將公主給賣了嗎?就該讓他喫喫苦頭長長記性,不然他尾巴都得翹到天上去,連娘娘、萬歲爺、師父都不放眼裏呢。”

    好不容易逮到一個擠兌馮保的機會,張鯨吧嗒吧嗒的,恨不得說上三天三夜似的。

    朱翊鏐望着張鯨,心平氣和地問道:“這麼說,攻擊伴伴的輿論真是你暗中推波助瀾?”

    “徒兒哪有這等本事?”張鯨咂摸着嘴,“再說了,師父以爲徒兒敢與馮公公這樣公開宣戰?”

    朱翊鏐搖頭,這一節他早就想明白了。張鯨一個人,斷不敢動馮保的,就像張誠一個人,豈敢對付張居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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