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太后問:“鈞兒是想召回鏐兒,永久住在京城嗎”
馮保點頭道是。
李太后感覺這是一件大事,再者見馮保又如此着急,所以她放下孫子,忙陪馮保回到慈寧宮。
坐定後。
李太后好奇地問道:“鈞兒爲何忽然有這個想法”
“萬歲爺的意思是,反正潞王爺現在被褫奪封號貶爲庶人了,將他召回京師也不會有什麼大問題。奴婢覺得是因爲香皂與暖棚種植的緣故,才讓萬歲爺忽然產生這個念頭。”
李太后沒有急着表態,而是問:“那馮公公覺得有沒有這個可能性”
“萬歲爺是一國之主,他若是下旨定要召潞王爺回京,也沒什麼不可能,但奴婢覺得此事不妥啊”
“說說你的看法。”
“請娘娘恕奴婢斗膽”
“儘管說,我不會怪罪你的。”
“娘娘,奴婢認爲,潞王爺在外,還是安全一些,回京不安全。潞王爺許多方面近似於神,木秀於林風必摧之。”
“還有呢”
“站在潞王爺的角度,他肯定不願意回京,否則當初也不會祕密出京了。奴婢擔心萬歲爺不顧潞王爺的感受,下旨硬是要潞王爺回京。難道娘娘希望潞王爺回京嗎”
李太后依然沒有急着回答,接着又問道:“鈞兒這麼做的動機是什麼馮公公無需顧慮。”
“奴婢不敢想。”
“在我面前有什麼不敢說吧。”
“奴婢以爲,萬歲爺這麼做,將潞王爺召回身邊,是有利於控制。”
“鏐兒都已經是庶人了,要控制他幹什麼呢”
“娘娘,您也知道的,這是朝廷的禮法規矩,皇帝對皇室其他子孫都控制嚴格。”
“依馮公公之意,此事絕不能答應,對嗎”
“娘娘,爲了朝局的穩定,奴婢是這樣認爲的。潞王爺在外,對他好,對萬歲爺也好。所以,奴婢懇請太后娘娘趕緊出面阻止。若等萬歲爺降旨,那就爲時已晚。”
“這件事,鈞兒斷不會揹着我下旨吧”儘管李太后神情淡定,但話語中透露出一股子自信。
“娘娘,未雨綢繆總歸沒有壞處。”
“如果鈞兒想揹着我下旨,就絕不會通知馮公公的。”
馮保點點頭,這個倒是。
李太后接着又喃喃地道:“我想鈞兒他只是想做一次試探吧。”
“試探萬歲爺想試探什麼”
“試探幾個方面,馮公公不妨回去好好想想。馮公公放心,雖然這是一件大事,可我想鈞兒不會揹着我下旨召鏐兒回京的。稍後我會找鈞兒溝通。”
見李太后有“擺手送客”的意思,馮保只得灰溜溜地從慈寧宮出來了。
腦海裏還在一個勁兒地琢磨着,萬曆皇帝到底在試探什麼李太后爲什麼不願意當着他的面指出來呢
馮保一邊走一邊琢磨,直至回到司禮監值房,依然覺得很懵。
反正是沒有琢磨透。
恰好散衙那會兒,見陳炬心有靈犀地進來了。
馮保喜不自禁,忙拉陳炬坐下,想着一來陳炬可謂是“自己人”,二來也想問問陳炬的意見。
很多時候當局者迷旁觀者清。
馮保也不墨跡,開門見山地道:“你說萬歲爺爲何忽然想召潞王爺回京難道真的出於寵愛嗎”
“卑職以爲,忌憚的成分也有。”
“想應該是想吧,不過萬歲爺並不覺得這件事可以輕鬆辦成。”
“萬歲爺告訴我,那我肯定要告訴太后娘娘,你說太后娘娘會答應讓潞王爺進京嗎”
陳炬想了想,回道:“不好說。依我看,娘娘肯定希望潞王爺在她身邊,只是這與朝廷禮法不合。倘若萬歲爺和朝中大臣都同意潞王爺回京,我想太后娘娘應該不會反對。”
看來陳炬與萬曆皇帝的想法一致。
馮保咂摸着嘴:“可我爲什麼覺得太后娘娘一定會反對呢”
“馮公公是覺得萬歲爺與潞王爺之間有不可調和的矛盾吧”
“”馮保微微一滯,隨即反問,“難道沒有嗎”
“即便有,太后娘娘也不想放大。萬歲爺要召潞王爺回京,大臣也同意,倘若太后娘娘強烈反對,那不是等於此地無銀三百兩”
“萬歲爺特找我這個內臣商量,你說用意何在”馮保接着又問道。
按理說,這種事該找外臣商量。
“建議馮公公也不要強烈反對,或許萬歲爺只是一次試探。”
聽到“試探”二字,馮保精神陡然大振,忙追問道,“你說萬歲爺在試探什麼呢”
“試探馮公公的心向着萬歲爺多一些還是潞王爺多一些。”
“”馮保汗顏,無言以對,隱隱之中感覺李太后爲什麼沒有當着他的面講出來,原來是因爲這個嗎
不過,旋即馮保又恢復平靜,喃喃地道:“這有什麼好試探的呢潞王爺與萬歲爺壓根兒就沒法比嘛。”
陳炬接着說道:“除了試探馮公公的心,萬歲爺或許還在試探朝中大臣對潞王爺的態度。”
這一點很容易理解。
所以馮保點了點頭,表示同意。繼而又問道:“那你覺得潞王爺最終會不會被召回京師呢”
“可能性很小吧。萬歲爺的本意或許只是在試探。”這是陳炬的態度,他倒是很坦誠,“所以馮公公急着在萬歲爺面前表態是不明智的。”
“我也是一時情急嘛。”馮保感覺陳炬比較冷靜,分析也有道理。
陳炬警惕地道:“馮公公如此着急,就沒有想到會害了潞王爺嗎”
馮保付之一笑:“一條繩上的螞蚱,大不了一起生一起死唄。”
陳炬表情凝重:“馮公公,你這姿態很容易讓人懷疑的。”
“懷疑什麼”
“懷疑馮公公勾結潞王爺,企圖奪位造反。”陳炬一本正經的樣子。
馮保嘿嘿一笑:“咱是自己人,也不用藏着掖着,你說有這可能嗎”
“希望沒有。不然會天下大亂。馮公公還是要以天下蒼生爲重。我知道,潞王爺確實比萬歲爺厲害,可穩定纔是當前第一要務啊”
馮保不以爲然,心想,穩定有個屁用發展纔是第一要務好不好
但他也沒有多說什麼。
儘管陳炬是自己人,可並不是什麼話都可以拿到檯面上說。
他總覺得陳炬這個人忠誠有餘,但過於中規中矩,變通不足。
不過對陳炬今天的分析,他非常認可,一定程度上解開了他心中的疑惑,尤其是萬曆皇帝的“試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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