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兒爲何如此斷定”李太后問。
其實,她內心與女兒想法一樣,只是想聽聽女兒的看法。
永寧公主如是般回道:“娘,弟弟先頭與女兒說過,他本心是一個喜歡自由討厭約束的人,不然也不會連王爺都不想做,定要自求褫奪封號。女兒說句不中聽的話,娘您可不要生氣哈。”
“在娘面前,你就儘管說吧”李太后百般憐愛地鼓勵道。
“娘,那女兒說了哈。其實像女兒與弟弟,生在朱明皇室既是一種幸福,但也是一種不幸,因爲沒有自由。”
李太后微微滯了一滯,因爲實在沒想到女兒竟說得如此露骨。
永寧公主也沒有就此打住,徑自說道:“尤其像弟弟那般聰明,倘若一輩子將他禁錮在藩地,對他而言無疑是一種折磨。我想這也是弟弟爲何執意做一個庶人而不願做王爺的緣故。只有做一個庶人,弟弟才能做他喜歡做的事。”
“嗯,女兒所言極是,娘懂得。”李太后感慨地道,“不然,你弟弟哪有機會在荊州城那邊大展拳腳創辦朱氏集團可女兒你又知道嗎”
“娘,知道什麼”
李太后幽幽然地道:“無論如何,即便你弟弟被褫奪封號貶爲庶人,依然是朱明皇室的子孫,只要他足夠優秀,就有人足夠嫉妒。”
“這樣的話,只有將弟弟逼死,他們才放心了”永寧公主氣咻咻地道。
李太后諱莫如深地點了點頭:“很多人正是這麼想的啊”
“真是不可理喻”永寧公主恨得咬牙切齒。是朱翊鏐讓她獲得新生,所以她對朱翊鏐的感情自不必說。
“有什麼辦法呢誰讓你們都生在皇室”李太后感嘆地說道,“現在我還健在人世,他們都不讓你弟弟好過,待我去世,真不知他們到底要怎樣。”
“娘,皇兄這次真的想利用李得時院長被彈劾一事召弟弟進京嗎”
李太后未置可否,只是回道:“反正你弟弟在信上是這麼預測的。”
“弟弟不是堪稱神預測”
“是啊”李太后面含愁苦色,“娘不正是爲這事兒揪心嗎女兒你想,一邊是你哥哥,一邊是你弟弟,手心手背都是肉,讓我這個做孃的怎麼辦”
“娘,首先可以肯定,弟弟是不願意進京的。”永寧公主確定地道,“他要是願意進京,當初就不會祕密離京了。”
“那當然,在外多麼自由啊。”李太后當即附和着說道。
“其次,女兒認爲在這種情況下,娘該幫助弱勢的一方。皇兄是皇帝,有着絕對的主導權,弟弟明顯處於弱勢,這時候娘是不是應該傾向於弟弟呢”
永寧公主凝望着李太后不眨眼,她的眼神裏充滿了期待。
李太后似有所思地點了點頭。
永寧公主的話正合她的心意,原本她就是這麼想的。
只是擔心大兒子又說他偏心,說心裏話這些年來她更偏向於大兒子,只是對待大兒子與小兒子的方式不同,一個嚴格,一個放縱。
加上從前常年待在大兒子身邊,人嘛都容易滋生這樣一種心理,眼前的好總習慣被忽略掉。
這也是當大兒子要爲小兒子準備厚重的賀禮時,她痛快點頭答應了的重要原因之一,因爲她覺得要補償。
當然愛也是一方面。
對兩個兒子的愛絕對是一樣的。
見李太后沉吟不語,永寧公主輕輕地問道:“莫非娘有什麼苦衷”
李太后嘆了口氣:“女兒聰明,想必也知道你皇兄的性子,敏感又多疑,總說我偏愛你弟弟,哎”
永寧公主心領神會,跟着也嘆了口氣,說道:“娘,可如果這次皇兄召弟弟進京,就斷不會放他走的。上次弟弟祕密離京,皇兄追上去,被娘阻止,皇兄心裏肯定不舒服。如今皇兄已當政,孃的話皇兄也不一定聽了。”
“是啊你弟弟也是這麼說的。”李太后帶着幾分無奈,“娘感覺很爲難。”
“娘,弟弟腦子如此靈活,他在信上就沒有告訴娘該怎麼做嗎”
“說當然是說了,你弟弟說,無論如何都不能把他岳父送進監獄,可娘若插手此事,你皇兄又會不高興。”
永寧公主道:“娘,皇兄不高興也沒辦法啊,這事兒娘不管誰管”
李太后又深深嘆了口氣。
雖然與女兒一起說了許多掏心掏肺的話,但說到兩個兒子,她臉上不禁又多了幾分愁容。
忽然,永寧公主道:“女兒覺得娘應該開誠佈公地與皇兄說。”
“怎麼說”
“娘,您不妨直問皇兄,到底想將弟弟置於何種境地。”
李太后不以爲然地搖了搖頭:“女兒說得倒是容易,倘若你皇兄直接來一句不想怎樣呢”
“既然不想怎樣,那就放過弟弟呀”
“現在本來就沒有將你弟弟怎麼樣,何來放過一說倘若娘開口直問,你皇兄指定又要說我不相信他,偏愛你弟弟啥的;可倘若娘不管不問,等事情發生後再去過問,那一切都晚了。”
永寧公主也不知道說什麼好了。
着急歸着急,但她身爲公主,也只能提出建議而無法參與。即便是提出建議,也只能在她娘李太后面前,或是與駙馬兩個人牀頭牀尾說,在其他任何人面前她都不敢開口。
母女倆沉默了好大一會兒,都在想着各自的心事。
李太后忽然擡眸說道:“看來只有等你弟弟的岳丈進京後再便宜行事了。”
“娘不是擔心到那時晚了嗎”
“只能派人暗中盯着,以確保你弟弟的岳丈安全抵京而不被捕。”這也就意味着,李太后到最後依然沒有打算先找大兒子萬曆皇帝談話。
或許,她擔心與大兒子的關係弄僵而不可收拾。
也或許,她仍抱有幾分幻想,不覺得,準確地說是不相信,兩個兒子之間有不可調和的矛盾,以爲有她這個娘出面,什麼問題都可以解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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