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不負大明不負卿 >第594章 說好了不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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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鯨起身去了。

    但要說神祕,準確地說,應該是朱翊鏐神祕而不是張鯨。

    這一點馮保很清楚。

    他一個人坐在錦琴前,久久不能平靜,想着明日一早就要離開京城,心頭終究還是有一股說不出來的酸楚。

    但被萬曆皇帝解除司禮監掌印的職務,現在想來他也並不覺得奇怪。

    本來他就是依靠李太后維繫下來的嘛,如今李太后一心向佛不管政事,萬曆皇帝當然沒有顧忌敢動手了。

    與張鯨交談前,他心中存有很大疑問;可如今與張鯨交談完,他心中依然存有很大疑問,只是重點不同。

    之前覺得有朱翊鏐在暗中帷幄,他怎麼也能留在萬曆皇帝身邊,可最後的結果爲什麼與想象中的不一樣呢

    而現在他知道了這居然也是朱翊鏐的主意,那疑問又來了:爲什麼朱翊鏐要忽然改變主意

    儘管張鯨沒有明言,但好像也已經點出來了,那就是張鯨比他更適合留在萬曆皇帝的身邊。

    這的確是一個讓人信服的理由。

    對此馮保自己也認同。

    可他依然覺得,相較於張鯨,他還是有許多優勢,並非張鯨所能比的。

    在京城誰能比他知道得多

    在紫禁城誰有他的根基深

    在大內誰能有他的心腹多

    絕非自吹自擂,這些張鯨都不是他對手。張鯨唯一勝出的地方就是,現在深得萬曆皇帝的信任。

    但如果仔細一想的話,有這一點其實不就已經足夠了嗎

    在這個節骨眼兒上,深得萬曆皇帝的信任比什麼都強。

    萬曆皇帝強勢得連李太后都要一心向佛了。毫無疑問,這時候抱着萬曆皇帝的大腿當然最好使。

    至於朱翊鏐爲什麼忽然同意解除他司禮監掌印之職,到底是否真心認爲張鯨比他更合適留在萬曆皇帝身邊,還有沒有其它方面的考慮等等看來也只能問朱翊鏐本人了。

    由於萬曆皇帝這道旨意來得實在太突然,讓馮保震驚一直沒緩過勁兒,本來要找張鯨問陳泰歡爲何被殺一事,結果張鯨來了他也沒問。

    無論殺人者是否有心,反正他自己現在都自顧不暇呢。

    外頭的京營兵士和錦衣衛都守着他指定不讓他亂竄,直至明日一早將他送離,哦不,是驅逐出京。

    就像當初驅逐高拱一樣。

    當初笑高拱,如今高拱在九泉之下肯定也在笑他吧

    不過轉念一想,比起張居正,馮保覺得自己還幸運得多。

    看看張居正的下場生前所有的榮譽都被剝奪了。而且,萬曆皇帝雖然尚未頒旨,別個或許不敢想,但馮保知道抄張居正的家已成定局。

    這樣一想,馮保多了些釋然。

    唯一讓他放不下的就是朱翊鏐,畢竟陪伴、見證了這麼久。

    其實,剛纔問張鯨“何去何從”時,他並非隨口,而是希望張鯨明確告訴他去江陵,因爲那裏有他的夢。

    很可惜張鯨什麼也沒說,寧可用拙劣的琴藝爲他彈奏一曲。

    曲意很明瞭。

    不就是勸人看破紅塵要活得逍遙自在嗎不就是勸人莫貪戀名利官場而要寄身於悠悠天地間嗎

    張鯨並沒有告訴他想要去的地方。

    那他明日離開京城去還是不去呢

    人生總有遺憾、迷茫。

    不過眼下他還要安撫府上的家丁僕役。擡眼透過火苗,他看到自張鯨出去後,外頭的家丁僕役陸陸續續地來到客廳內外,跪着一排又一排。

    儘管被萬曆皇帝解除大內總管的職務,但現在他還是這個府邸的主人,近百家丁僕役都看着他呢。

    馮保喊了一聲管家。

    管家進來。

    馮保緩緩站起身來對管家說道:“下頭的人,都跟了老夫多年,如今我已經無法照顧他們了,你多安排些銀兩散給他們吧,讓他們各自謀生去。”

    “老爺”管家哽咽難鳴,這時候不知說什麼好,涕淚縱橫。

    外頭的家丁僕役也聽見了。

    馮保平常待手下人極好,堪稱一個護犢子式的人物。

    所以,儘管馮保在外的名聲有好有壞,可他總爲府上的人排憂解難,施捨銀兩從來沒有虧待過誰。

    一旦他驟遭變故,府上的一應家丁僕役都驚得木頭人似的,斷沒有一個人幸災樂禍,無不悲傷。

    此刻,聽到他對管家這般吩咐,都悲慼地忍不住啜泣起來。

    也不知是誰掩抑不住自己的情緒竟帶頭“哇”的一聲哭出聲來。

    頓時間,馮府上上下下里裏外外已是呼天搶地哭成一片。

    因爲真情流露,個個哭得真切,馮保聽着心裏頭更是覺得酸楚,瞧着外頭東一堆西一夥跪着的人羣,他又想到了樹倒猢猻散這句話。

    最近他總告訴自己不要哭,可看着這般情景,他還是情不自禁地從袖筒裏摸出一塊兒手巾揩了揩眼睛。

    “老爺。”管家抽泣地喊了一聲。

    馮保一擡手讓管家出去。忽然,他猛地一轉身,雙手操起那具錦琴,狠命地朝地上一摔。

    錦琴當即破碎。

    管家沒走出兩步,又停了下來。可他也不知道如何安慰老爺。

    看着老爺,唯有兩行淚水直淌。

    只聽馮保雙手向天,撲通一聲跪倒在地,然後輕聲說道:“太后娘娘,奴婢明日就要離開京城,恐怕今生今世再也沒有機會服侍您了,只能在這裏向您道別祝娘娘福體康安”

    爲了不在下人面前失態,馮保竭力保持了他孤傲與鎮定。

    可當他對空說完那番話,他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一任渾濁的淚水在臉上肆意流淌。

    管家連忙出去了,他知道老爺性子好強,不希望下人看見這般模樣。

    而此時的李太后,還在慈寧宮裏守着一盞孤燈,敲打着單調的木魚,嘴裏虔誠地念着佛經。

    對萬曆皇帝的決定以及馮保府裏發生的一切,她並不知情。

    當然,也沒有人敢通知她。

    包括慈寧宮的管事牌子付大海,都被萬曆皇帝禁足在慈寧宮。

    這般解除馮保司禮監掌印之職,本是驚濤駭浪的一幕,可在萬曆皇帝的精心佈置與策劃下,就這樣收場了。

    李太后在慈寧宮只知唸經誦佛,聽不到任何外頭的消息。

    心腹馮邦寧已被拿下,此刻正在老家過着醉生夢死的生活。

    另一心腹徐爵也已經不是原來的徐爵了,他人去了江陵城。

    還有一位心腹陳泰歡莫名其妙的被人做掉,尚不知什麼原因。

    那解除馮保的職務,以這樣的方式收場,似乎也合情合理。

    的確不會掀起一絲波瀾。

    能掀起波瀾的幾個人都因各種原因“失職”不在了。

    或許,這就是命吧。

    況且現實是,當你得意時,或許有人關注你在乎你;可當你失意時,真沒幾個人關注在乎你的下場與去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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