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清倒是很識趣,朱翊鏐與潘季馴談話時他有心躲得遠遠的。
朱翊鏐走過去時,發現他一個人依然在靜靜地等候着。
“嚴老。”朱翊鏐輕輕喊了一聲。
“潞王爺,潘老還好吧”嚴清忙站起來問,然後畢恭畢敬地侍立一旁。
“還好,讓他一個人先靜一靜。”
“哦。”簡單一問後嚴清便沉吟不語。
見此,朱翊鏐不禁主動問道:“嚴老就沒有話想問我嗎”
“不瞞潞王爺說,老臣心裏有許多話想問,但又不知從何問起。”
“既然如此,那還是請嚴老先去見潘老吧。倘若嚴老不介意,在我們回去的路上倒是可以聊聊。”
“好”嚴清不假思索點頭答應,而後朝着潘季馴所在的方向去了。
這次輪到朱翊鏐靜靜地等待。
約莫有小半個時辰,嚴清回來了。
兩人一道前去與潘季馴餞別。
就這樣潘季馴帶着莫大的遺憾與驚喜離開了北京城。
西暖閣。
萬曆皇帝的心情非常不好。
雖然張鯨和邱橓人還沒有回來,但查抄張家的結果已經告訴他了。
與他的預期實在相差太遠。
但這還不是他最生氣的地方,畢竟清點馮保家產時已有先例。
可謂沒查出什麼名堂來。查抄張居正家時很有可能重蹈覆轍。
最讓他生氣的是在這個節骨眼兒上朝中竟有大臣站出來爲張居正說話。
一想到潘季馴,他就覺得可惱。
雖然已將潘季馴逐出京師,可仍不足以平他心頭之恨。
這會兒他正坐在西暖閣裏生悶氣。
忽然他擡眸吩咐道:“宣錦衣衛指揮使劉守有覲見。”
劉守有不敢怠慢,很快便到了,剛行禮完畢,便聽萬曆皇帝問道:
“潘季馴離京了嗎”
“回陛下,今早已經離開了。”
“現場如何”
“”劉守有一時不明萬曆皇帝到底想問什麼,愣了愣弱弱地直問道,“陛下想知道什麼呢”
“朝中有沒有大臣爲他送行啊”
“沒有。”劉守有確定地道。
“一個都沒有”
“嗯,一個都沒有,明着暗着都有人監督,不會有錯,不過”
“不過什麼”
“送潘季馴的平民百姓倒是很多。”劉守有如實回道。
“哼”萬曆皇帝惱怒地哼了一聲,可平民百姓讓他怎麼管
之前他都已經想好了,倘若誰敢去爲潘季馴送別將嚴懲不貸。所以早早地他就暗中授意劉守有負責此事。
至於張居正一案,得等到張鯨和邱橓回京後交由大理寺裁決。
“萬歲爺。”
值守太監孫暹忽然進來了。
孫暹沒什麼文化,按理說他是不能進入司禮監的。也就是說司禮監多數是有一定文化修養的太監。
像馮保、張鯨就是典型的例子。
馮保不用多說,精通書法、音律;張鯨的文墨也很不錯,馮保當初就正是看上了他這一點,所以才提拔他爲司禮監秉筆太監。
像孫暹這樣沒多少文墨的能進入司禮監,說明此人擅長鑽營。
比如:內閣首輔與司禮監掌印不能單獨見面;再比如:沒有文化的宦官不能進司禮監任職。
所以孫暹能進司禮監是幸運的。但比起魏忠賢小巫見大巫。魏忠賢才是真正的大文盲一個呢。
見孫暹一副色急匆匆的樣兒,萬曆皇帝問道:“有事稟報嗎”
“是,萬歲爺。”孫暹回答時不禁看了劉守有一眼。
萬曆皇帝會意,當即衝劉守有一擡手,道:“你先退下,但別走。朕還有事要交代你。”
“微臣明白。”
劉守有識趣地暫且退下。
這樣,西暖閣裏只剩下萬曆皇帝和孫暹二人了。
萬曆皇帝率先開口道:“有什麼事兒現在可以說。”
孫暹湊近,輕輕地道:“萬歲爺,奴婢剛從東廠一名領班那兒聽得,說是潞王爺與吏部尚書嚴清在一起。”
“你說什麼”萬曆皇帝目光一凌,頓時給人一種殺氣騰騰的感覺,他猶然不信地道,“你確定那不是謠言”
孫暹搖頭:“不是。”
萬曆皇帝接着又問道:“是有人親眼所見嗎”
“是的,萬歲爺。”孫暹確定地道。
“他們倆爲何在一起”
“他們都是去爲潘季馴送行的。”
“豈有此理”
只聽“啪”的一聲響,萬曆皇帝怒火沖天,猛地一拍御案。
最讓他不能容忍的就是這個了。
“萬歲爺息怒萬歲爺息怒”孫暹忙躬身撫慰。
“他們難道非要與朕唱反調嗎”萬曆皇帝大聲吼道。他面紅耳赤,感覺被人扇了一巴掌似的。
孫暹回道:“潞王爺與嚴尚書肯定不敢,否則也不會一個喬裝改扮去,一個穿着普通百姓的樣子去。”
“哼朕看他們分明就是故意的。明知朕很在意,他們偏要去送行。”
“萬歲爺,奴婢倒不覺得他們爲潘季馴送行是重點,重點是潞王爺爲何與吏部尚書在一起”孫暹刻意提醒道。
“咦是啊,皇弟爲何與嚴清在一起呢”萬曆皇帝眼珠子骨碌一轉,“他們現在人在哪裏”
“他們送潘季馴一直送到京南郊,此刻應該正在回來的途中。”
萬曆皇帝緊鎖眉頭,思緒飛馳,忽然高喊一聲:“劉守有”
劉守有闊步而進。
萬曆皇帝吩咐道:“你立即帶領一隊人馬,將皇弟與嚴清帶回來。”
“遵命。”
劉守有當即退下,可剛轉身沒走出兩步,又轉身回來請示道:“陛下,臣是去請,還是去抓”
萬曆皇帝稍一沉吟,如是般道:“你自己看着辦。”
劉守有點了點頭,出宮便率領一大隊人馬朝着京南郊方向奔去。
而萬曆皇帝則去了慈寧宮。
一來爲了求證,朱翊鏐到底是不是真的與嚴清一道前去爲潘季馴送行,而不在慈寧宮;
二來想着如果朱翊鏐真的去了,那一定得告訴李太后。
反正在他的理念世界裏,朱翊鏐身爲皇室子孫,與外臣尤其是朝中大臣親密接觸是絕不允許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