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不負大明不負卿 >第681章 內相外相會晤
    卯時剛過,一名小內侍就跑來內閣知會申時行,說張鯨大公公在文華殿西室候着,要與他商量皇帝經筵世。

    一來,這是張鯨擔任司禮監掌印後第一次與他相約。

    二來,內容又是皇帝的經筵事,他這個首輔必須重視。

    即便與張鯨關係不好,人家主動邀約商量正事,他也得去。

    所以申時行把手頭的緊要事兒向書辦作了一番交代,便快步過去。

    最近張鯨的風頭很盛,其影響力已經蓋過他這個外廷首相。

    申時行心知肚明,他與張鯨一個是外相,一個是內相,倘若不和沒有交流互動,那很容易出亂子。

    如果有可能,他還真想學張居正與馮保。瞧他們倆,想當初只要內閣一有事,司禮監馮保立馬兒聞得;相反,大內一有事,張居正也立馬兒知情。

    再想他與張鯨差得太遠。

    張鯨儼然已經成爲“馮保第二”,外界都這麼議論來着;卻沒人說他是“張居正第二”,雖然他是張居正的門生,可他與張居正的爲人處世風格不是一路這點申時行自己也不得不承認。

    儘管他壓根兒沒想過能達到張居正的高度,但他也不想被人說得不堪,至少能過得去。

    況且,當初朱翊鏐拱他上去就希望他走“蕭規曹隨”那條道。

    然而,以目前的形勢看,他已經完全失敗了,現在別說“隨”,都走上“反”的那條道兒上了。

    每當思慮此情,他都咄咄書空,感覺他這個首輔當得太窩囊了,給人一種在其位不謀其職的感覺。

    他也想努力改善,包括與張鯨的關係。這兩日他還想着主動約見張鯨,沒想到張鯨先通知他會面。

    眼下此等亂糟糟的局勢,他知道這次與張鯨會面,即便兩人話不投機,也有許多事要談,因此立即擱下手頭的事情,前來赴會。

    此時此刻,整個大內悄沒人聲,白晃晃的陽光映照着文華殿黃色琉璃瓦的大屋頂,再反射到周圍的花叢秀樹,越發覺得蔥翠熾亮。

    磚道上,偶爾有巡街內役走過,他們都經過嚴格訓練,步子不疾不徐,且無多大響動。

    可他每日窩在內閣首輔值房中,雖然做得不出色吧,但也是忙昏了頭,根本沒有閒暇觀賞。

    這會兒沿着文華殿側花圃前行,林蔭夾道清風徐來,特別是當他看到滿園的花朵都在爭奇鬥豔,不覺有了一種樊鳥出籠如沐春風的感覺。

    申時行揉了揉他酸脹的雙眼,提起小腹做了幾次深呼吸,頓時又覺得精神氣兒格外的旺盛起來。

    大約離文華殿西室還有幾十步路的樣子,只見候在門口的陳炬迎了上來。

    口中說道:“恭候首輔申老先生,張大公公正在屋裏候着您呢。”

    宮中俗習,對閣臣稱“老先生”,有時這個稱呼也可對應有資望的大太監。比如也可以稱呼張鯨爲“張老先生”。

    申時行當然認得陳炬的,而且對陳炬的印象要比張鯨好多了。

    所以見陳炬行禮,申時行客氣地問道:“張公公來了多時吧”

    “也是剛到不久。”

    答話的不是陳炬,而是站在西室門口的張鯨,只見他穿着一件豆青坐蟒貼裏,衣料西薄柔和且很有墜性,一看就是上乘絲品。他聽到陳炬的聲音,才從西室中走出來的。

    如今張鯨都坐到這個位子上,妥妥的萬曆皇帝眼前第一大紅人,而申時行又想着改善關係。

    於是走上前去,笑着誇讚道:“張公公這件貼裏的料子真是講究,穿起來很有大家風度哈。”

    平常他可不擅長說這種話。

    張鯨笑道:“過獎了,我不過是瞎穿的,申先生請進”

    “請”申時行客氣地一擡手。

    本來,若論官秩,內閣首輔乃文武百官之首,一品;而司禮監掌印雖是大內總管,卻是三品。

    可沒有人覺得他們兩個相差兩個等級,一般都視爲對等的。

    相反,很多時候由於司禮監與皇帝的密切關係而顯得更有權勢。大明一朝確實也出現過內相壓過外相的情況,而且還不止一次,比如:王振、劉瑾、魏忠賢等。

    說話間,申時行與張鯨兩人已來到文華殿西室坐下。

    還沒來得及呷茶,陳炬便跑進來稟道:“得張大公公之命,奴婢已差人將值殿監、尚衣監、鐘鼓司三衙門的管事公公都請了來,現都在門外候着。”

    “讓他們進來。”

    張鯨一擡手吩咐,繼而衝申時行說道:“今日請申先生來,就是商量萬歲爺經筵的具體事項,首先是文華殿的添置與修繕,所以請了幾位內監局的管事牌子前來合議”

    張鯨話沒說完,申時行臉上的笑容便凝固了。他心知肚明,今兒個會面肯定要牽扯到花錢的事兒。

    申時行很怕。

    他感覺自他接任首輔以來,花錢的地方實在太多了

    如流水般入不敷出啊

    就好像張居正擔任首輔以來辛辛苦苦爲國家攥下來的錢不是錢一樣。

    如果說修長城、興水利還情有可原是有必要的,可修乾清宮、坤寧宮,給朱翊鏐送那麼重的賀禮,如今又要修文華殿何時是個頭這樣折騰下去,再多的錢也會花光啊

    經筵確實是大事兒,可有沒有必要添置、修繕文華殿值得商榷。

    所謂經筵,就是皇帝爲講論經史而特設的御前講席。

    簡言之就是給皇帝講學上課。

    經筵,在宋代正式制度化,爲元、明、清歷代所沿襲。

    之所以加一個“筵”字,該因講完書後,皇帝一般都要給進講官以及陪侍大臣賜一頓豐盛的酒饌。

    這頓飯同平常的賜宴不同,不但參與的臣工可以喫,他們還可帶夫人前來同吃,甚至連轎伕班隨都可入席。

    不但可以喫,還可以拿走。

    不但可以拿走食品菜餚,還可以拿走餐具酒器。

    所以京官們有一句口頭禪叫作“喫經筵”,莫不引以爲幸事。

    因此,經筵不僅是一項制度,舉行經筵在君臣兩方面都是大事。

    本來,“喫經筵”這開銷就已經足夠大的了,畢竟可以隨便喫、帶人來喫,還可以隨便拿嘛。

    再加上又要添置、修繕文華殿那得需要花多少錢啊

    所以,張鯨都還沒開始說,申時行就感覺頭皮發麻了。

    他現在是真的怕花錢,但偏偏萬曆皇帝很樂意花錢似的。

    有些錢明明可以省,可萬曆皇帝非但沒有,反而很是誇張,就像給朱翊鏐送的賀禮

    感覺在萬曆皇帝那裏,他大手大腳慣了,節儉之風已蕩然無存,如同一個敗家的官二代富二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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