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寧心頭一震。
“我知道了，你先去休息吧。”
他讓醫生先去休息，站在那有些出神，好一會兒，江寧才深吸了一口氣，走進了房間。
很難想象，三年前還勇猛無敵，強勢無匹的老頑童，此刻有些虛弱地躺在牀上，失去了往日的活潑。
“老子還沒死呢，你那什麼表情？”
老頑童看到江寧的表情，忍不住罵道。
他掙扎着想坐起來，突然覺得雙手有些無力，臉上的表情，不由得漸漸凝固起來，閃過一絲失落和無奈。
“感覺到了？”
江寧苦笑一聲，“你得服老了。”
老頑童沒說話。
躺在那，閉上了眼睛，似乎在仔細感覺自己的身體變化。
“哎。”
好一會兒，他才睜開了眼睛，眼神裏的失落，一掃而光，帶着一種自嘲，“還真是老了。”
“大限已到啊。”
老頑童輕輕搖頭，“可惜了可惜了，還沒等到徒弟長大，傳她一身絕世功夫，哎，真可惜了啊。”
江瑤才三歲，其實已經可以開始接觸了，但老頑童始終沒肯，覺得女娃娃喫那麼多苦他心疼，之前還信誓旦旦說，等江瑤一歲會走路了，就開始教她練功，哪裏想到，到現在寵溺得不像話。
別說讓江瑤打磨基本功，做着枯燥的動作，喫苦流血流汗，就是不小心磕碰到石頭，那石頭都得被老頑童給崩碎了。
江寧看得出來，就算江瑤長大，老頑童也絕對不會強求她，除非江瑤自己想學，否則老頑童不捨得讓?伍染遮拂陸遮西閉?她喫一點苦。
“還有多少時間？”
江寧問道。
這恐怕只有老頑童自己最清楚。
“算起來，我已經兩百多歲了，活到頭了。”
老頑童道，“肌體腐朽，氣血虧虛，勉強還能支撐個半年吧。”
想到這，他有些無奈。
“沒能多陪江瑤些日子了。”
老頑童不怕死，也不在乎生死，他這一生，瀟灑坦蕩，快活人生，從來就不在意什麼虛名，要不是爲了報當年被貪狼坑殺的仇，他早就瀟灑完，壽終正寢了。
那時候的他，可沒什麼牽掛，快活一天就是一天，可現在，他有牽掛了。
難以割捨的牽掛。
江寧沒說話，他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半年的時間，對老頑童來說，已經是很奢侈的事情了，而對江瑤來說，她還這麼小，就要經歷分別，江寧心裏有些難過。
“師父！師父！”
屋外，傳來江瑤奶聲奶氣的聲音。
她紅着眼睛跑了進來，撲到牀前，顯然哭了好久，把老頑童給心疼的，忙掙扎着坐了起來，輕撫着江瑤的小腦袋。
“哎喲喂，瑤瑤，別哭別哭，師父又沒死，你哭什麼呢？”
“你們這爺倆，都別耷拉着臉，我又死不了！”
他看了江寧一眼，希望江寧配合，不讓江瑤難過。
見江瑤轉頭看着自己，江寧點了點頭：“嗯，沒錯，你師父沒事，就是餓暈了。”
他隨便找了個理由。
三歲的孩子，表達能力或許還不行，但其實已經很聰明瞭，他們什麼都懂，都能理解，也有了一些意識，雖然不知道死是什麼意思，但知道，死，就代表着離開。
代表着以後都見不到了。?
“我要師父！”
江瑤癟着嘴，聲音裏帶着一絲哭腔，抓着老頑童的手，豆大的眼淚，如珍珠一樣滾落，越說越傷心，越說哭的聲音越大。
“我捨不得師父，師父不要走好不好？瑤瑤以後一定聽話，師父要瑤瑤練功，瑤瑤就練功！”
她突然大聲哭了起來，似乎下一刻就要失去自己疼自己的師父，眼睛都哭紅了。
“哎喲喂！”
老頑童哪裏招架得住啊。
他這輩子從沒怕過什麼，就算是跟天鬥，他都覺得其樂無窮。
可看到自己寶貝徒弟的眼淚，他是真的忍不住了。
他第一次覺得，自己應該活着，最好是能一直陪着江瑤長大，永遠在她身邊保護她！
“師父要休息了，瑤瑤聽話，讓你師父好好休息，好不好？”
江寧把江瑤抱了起來，聽見是要讓老頑童休息，江瑤難得沒有纏着老頑童玩，乖乖點了點頭，環着江寧的脖子：“師父，你好好休息，瑤瑤不吵你睡覺。”
看着江寧把徒弟抱出去，老頑童就坐在牀上，眼神有些呆滯，心裏有些難過。
這次的分別，是註定改變不了的。
他招了招手，站在門口的狗哥幾個人走了進去。
“老前輩。”
“你們幾個，”
老頑童看了他們一眼，“跪下。”
狗哥幾個人立刻跪下。
“喊我師父。”
老頑童道。
狗哥等人相視一眼，恭恭敬敬喊道：“師父！”
這三年，老頑童沒有教瑤瑤任何東西，只是陪着她瘋玩，陪她開心陪她鬧，但對狗哥等人，嚴厲到讓江寧都有些喫驚。
他更是親自指導，將自己的一身本事，盡全力教給狗哥他們，但從來不承認，自己是狗哥他們的師父。
但今天，他要狗哥他們喊自己師父，完全名正言順。
“我七殺一生髮過誓，絕對不收徒，但現在這誓言破了，反正也得死，老子也不在乎了。”
他看着狗哥等人道，“哼，你們資質愚鈍，這輩子的成就恐怕是難超過我了，但是！”
老頑童的眼神裏，散發出一股兇狠：“不試試，又怎麼能知道呢？”
“我不管跟江寧那小子是什麼關係，又怎麼看待江瑤，但在我這，她是我的大徒弟，你們都是小徒弟！她就是你們師姐，明白不明白？”
“明白！”
“我要你們，不管發生什麼事情，都務必保護好她！不讓她受到一絲一毫的傷害！明白不明白？”
“明白！”
“我的寶貝徒弟，若是被人欺負了，而你們沒有保護好她，老子就死了，都從閻王那回來，狠狠教訓你們一頓，明白不明白？”
“明白！”
狗哥等人，齊聲喊道。
他們就算沒有老頑童交代，也絕對願意不顧一切保護好江瑤，老頑童說的話，更是讓他們感動。
似乎是在交代後事，一切交代完了，老頑童臉上一下子多了一絲疲倦。
他揮了揮手，讓狗哥等人起來，掃了一圈，嘿嘿笑道：“其實，你們這些小子，還是挺不錯的，很有意思，讓老子多了很多樂趣。”
“可惜了，”
老頑童嘆了一口氣，“我要還有幾年活，能再教你們一些功夫。”
“我知道你們都是不服命的人，都是敢跟天作對的人，巧了，老子也是這樣的人！”
他哈哈大笑起來，盯着狗哥，“都給我記住咯，你們是我七殺的徒弟，就得跟天鬥！”
“就算是天王老子不聽話，你們也敢把他捅破了！”
老頑童豪氣萬丈！
就像是一頭猛獸，在大限將至之時，身上依舊能散發出那種威勢天下的可怕氣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