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年年擇言 >第二百五十九章
    皇帝含笑的看着太子,手指不停的叩擊着桌面,臉上的表情有些若有所思。

    “兒臣參見父皇。”太子也是好笑,找人劫持了自己的爹不說,但該有的禮數,卻是一項不少。

    “果真是你。”皇帝又淡淡的重複了一遍自己的話。

    “父皇怎知道是兒臣的?兒臣自己都不知道是自己呢。”太子回的話驢脣不對馬嘴,表情沉靜。

    他自顧自的走了上來,大大方方的坐在了皇帝的手邊。

    這好像是他一直都夢想的場景,能與皇帝平起平坐。其實,他夢想的不是與皇帝平起平坐,而就是那個皇位。

    皇帝只是若有所思的看了他一眼,沒有說話。他坦然的,好像這並不是他自己身處險境一樣。

    太子也同樣,坦然的,好像不是自己找的人來殺自己的親爹。即便,他一開始進來時就沒想讓皇帝活着出去。

    父子倆人真的是要多奇怪,就有多奇怪。

    “父皇,您還是寫個退位詔書,然後搬到行宮頤養天年吧。”太子輕聲說道,他拿起了茶盞,自顧自的給自己倒了一盞茶。

    這可是御用的茶盞,他要喝,也是得經過賞賜才能喝的,這足以見得太子現如今已經壓根不把皇帝放在眼中了。

    “退位?”皇帝冷哼了一聲,“你今天能這樣大搖大擺的進來,你別告訴朕,你還會讓朕活着出去,那朕可就真是眼拙看錯了你了。”

    皇帝壓根就不信,太子的這些屁話。更何況退位詔書是什麼?有了這個退位詔書,自己活着出去,太子也擔心。自己若是死在這裏,太子拿着退位詔書,就有逼宮之嫌。

    他就是隨口一說,沒話嘚吧了三聲而已。

    皇帝根本不信,太子會讓自己活着出去。

    被戳中了心事的太子倒也不惱,而是繼續喝着茶。

    他們兩個,彷彿在討論晚上喫什麼飯一樣隨意。

    其實別看太子的神情冷淡,可是他的內心,是興奮的要命。他從來沒有這樣跟皇帝說過話,原來的皇帝對自己,隨意的高聲喝之,好像一點都沒將自己看待成皇子。

    太子的生母出身卑微,別人都這麼看自己,久而久之,自己覺得父皇這樣對待自己,也是因爲這個原因。

    想到這裏,太子不禁是笑出了聲。

    他朗聲大笑,把那持劍的刺客也給嚇了一跳。

    皇帝也只是淡淡的看着太子,深邃的眼睛中不帶一絲溫暖。

    太子就像瘋魔了一般,仰天大笑着,似乎是用這種方式,派遣着過去那些年,心中所有的不滿和憤恨。

    即便,他現在當上了太子。

    “要殺快殺,別廢話那麼多。”一直持着劍不出聲的黑衣人忽然開口說道。

    “是啊,他說的對,你要殺快殺,別再遲了,反而被朕殺了你。”被劍抵住脖子的皇帝也輕聲附和道,一點都不像性命被握在別人手裏的人。

    “等一等,我有話想要問。”太子衝那人搖頭示意。

    皇帝現在只不過是自己手中的人質,只要他一聲令下,那劍一抽,脖子一抹,鮮血四出。

    他還有什麼活路?太子根本不明白,皇帝爲何還那麼沉得住氣。

    “你不必問了,你想問什麼,朕都知道。”皇帝根本不給他開口的機會。

    太子想問什麼?無非就是那些他心中一直解不開的鬱結。

    他想讓皇帝親口告訴他,親口承認,自己沒有被廢的可能,想得到皇帝的認可,僅此而已。

    “你要是今晚上有能耐殺了朕,朕便覺得你還有三分可取。”

    像是看透了太子的心中所想,皇帝從嘴中不輕不重的緩緩吐出來這句話。

    這下子,可是真的將太子惹怒了。

    爲什麼都死到臨頭了,他還能在嘲諷自己?爲什麼承認自己有這麼難?

    窗外的雷聲轟響,大雨滂沱。餘景焱策馬疾馳在雨幕之中,身邊還有剛剛被從牀上拎起來的權司護。

    身後跟着的,是一部分平時備用的衛戍營侍衛。

    餘擇言不養兵,手底下沒有什麼人,有的只是十幾個總署的親信,現如今已經被沈煥都安排在長寧府中照應着,生怕出現什麼問題。

    餘景焱一行人走的是正門,正門離着天聽殿和東宮很遠,好像仍是風平浪靜的。

    他們走到正門前,不停的叩着宮門,卻沒有人迴應。

    不斷的叩門聲,在這個寂靜的只有雨的夜晚裏瘋狂作響。

    “怎麼回事兒?”

    敲了半天依舊是沒有人迴應,餘景焱不禁感到有些疑惑。

    “您在這等一下,我去看看。”餘景焱衝着權司護說道,然後立刻飛身起來,沿着宮牆飛了上去。

    他輕飄飄的飛躍宮牆,到了皇宮內裏,卻發現原本應該在值守的侍衛都不見了蹤影。

    心中瞬間一沉,有些不好的預感浮上了心頭,餘景焱趕緊大步跑過去,將宮門的門閂開開。

    “出事了。”餘景焱只留下一句話,便連忙急着衝向天聽殿。

    一路的飛奔,路上竟是連一個影子都沒有看見,雨幕襲來,他速度極快,快到暴雨襲身卻衣衫不溼。

    越往天聽殿的方向走,空氣中越是瀰漫着一股濃厚的血腥氣息。

    大概是雨下的巨大,將那些混着泥土的血色都沖刷乾淨。

    餘景焱的心,都快要提到嗓子眼了。

    他很是急切,急的都腳底生風,這是他在這原本不允許使用輕功的宮內第一次破了禁忌。

    現在還哪兒管的了什麼規矩不規矩的了?規矩的締造者,都不知是生是死。

    他一路狂奔着,感覺自己的一生都從未這樣的急切過。餘景焱第一次痛恨自己爲什麼不能早知道,不能早點阻止太子的計劃。

    明明,明明餘擇言已經提醒過他的。他也知道最近京中事兒多,又有一部分人手被分散了出去,可是偏生在這種時候,中了太子的計謀。

    他不敢想萬一,真的不敢想。若是萬一,萬一到了最壞的結果,自己也是爲魚肉,他爲刀俎。

    餘景焱現在就只期盼的,太子能夠殘存着些許良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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