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年年擇言 >第一百零四章 擇良木而棲
    餘擇言的目光下移,看見了顧念胳膊上滲出的血跡。

    他皺眉,低聲問道:“胳膊是怎麼弄的?”

    顧念搖搖頭,到了還是沒將詡王給供出來。

    她是覺得,詡王和長寧府的關係已然岌岌可危,就別再這節骨眼上多一事了。

    畢竟,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朱公公衝着餘擇言和顧念行禮道:“世子殿下,世子妃,那老奴就先行一步了。”

    ……

    入宮路上,張德敬算是坐立難安了。

    在這馬車上怎麼坐都不舒服,心底裏也是着急的很。

    自己作爲衙內審判,鮮少有機會能直接面聖。

    更何況,這陛下氣場雄渾,不怒自威,自己瞧了着實是害怕的打緊。

    他艱難的擡手擦着汗,整理了整理衣容。

    “朱公公,陛下有沒有說宣臣來是爲何事?”

    下了馬車,張德敬小步走到朱公公身邊,試探着問道。

    朱公公保持着臉上的微笑,口風嚴實的很,硬是一個有用的字都不多說:“張大人一會便可知了。”

    “今兒是晴是雨?還望公公指點一二。”張德敬不死心,繼續問道。

    只見朱公公微微搖頭,道:“這…不好說。”

    眼見着打聽不出來消息了,張德敬只好在心裏默默的寬慰自己,臉上的冷汗還是噼裏啪啦的往下掉。

    “張大人,今兒天也不熱啊,瞧您這汗出的,一會兒在聖上面前可要注意一點。”朱公公瞧了瞧他滿頭的大汗,低聲提醒道。

    “是,是,多謝公公提醒。”

    張德敬趕緊從兜中掏出帕子,擦着臉上的汗。

    一行人行到天聽殿門口,朱公公衝他們彎腰行禮,“各位稍等片刻,老奴進去通傳一聲。”

    三人面面相覷,站在門口均是等候着。

    一陣冷風吹來,山下的野獸叫了三聲。

    給張德敬算是嚇了一跳。

    他環顧着這天聽殿,自己來過的次數鮮少無比,一個手就能數的過來,可是每一次來,都有不同的感受和心境。

    只是希望,這次不是什麼壞事….

    詡王的內心也七上八下了起來。

    莫不是餘擇言那廝跑去求顧候了?

    然後顧候跑父皇跟前言說些許了。

    不然父皇怎麼把三個人都一塊叫了過來。

    秋風瑟瑟,寒涼都將要吹進骨子裏。

    餘景焱不停地搓着手,今兒沒穿太厚,也不知道要在這山頂上吹風的…

    這涼風將張德敬身上的冷汗都吹乾大半,等着等着,他那緊張感越發濃重。

    過了約莫着一炷香的時間,朱公公才從殿內姍姍來遲。

    “陛下說了,先單獨召見張大人。”

    朱公公微笑說道,做了個請的手勢:“張大人,您請吧。”

    張德敬連忙跟了上去,步子走的極快。

    進了天聽殿,仍是冷風嗖嗖。

    他低着頭,一刻也不敢擡起頭來。

    巨大的白色帷帳後,只能聽得見翻閱書卷的沙沙摩挲聲,靜的一如往常。

    張德敬耳朵發鳴,頭腦一片空白,只能聽見自己的心跳聲。

    “陛下,張大人到了。”朱公公通傳道。

    “讓他進來吧。”

    沉穩有力的蒼勁聲音,就算是下了朝仍是這樣的腔調。

    張德敬沒有多少機會能和聖上見面,但是每一次見面時的場景他都歷歷在目。

    “張大人,您請吧。”朱公公輕聲說道,做了個請的手勢。

    張德敬這纔將心懸到了嗓子眼,吊着膽子進去了。

    帷帳後的大殿空空蕩蕩,只有那九五之尊的聖上一人半倚在龍榻上,穿着平常,甚至就只穿了一件白絲綢制的鑲金外衣。

    若不是那金線繡着絲絲龍騰虎躍,打眼一看便都以爲他穿的是個睡袍。

    不過張德敬是沒有這心情看皇帝穿的什麼衣裳的,他死死的低着頭,快步走了進來,噗通就是跪下行了個大禮。

    “老臣西京衙內審判張德敬,叩見陛下。”

    張德敬行了個跪拜大禮,死死的將頭伏在地上,說話中的語氣還帶着些許顫抖,實在是謹小慎微。

    “起來吧。”皇帝這纔將目光從書本上挪了下來,仔細的盯着他看。

    “謝陛下!”張德敬顫顫巍巍的起身來,半躬着身,連擡眼看都不敢看一眼。

    只聽見梭梭的聲音,那皇帝從龍榻上起身下來,邁着大步流星的步伐,漫不經心的親自將張德敬扶了起來。

    皇帝邊扶邊道:“你是老臣,這麼拘謹作甚?難不成朕會吃了你?”

    這威嚴的聲音忽的在耳畔響起,嚇的張德敬一個哆嗦。

    他趕緊回道:“陛下…陛下真是折煞臣了。”

    皇帝突然間笑了起來,這笑聲令張德敬無所適從,只得僵着身子尷尬的陪着笑了兩聲。

    “你入仕途有多長時間了?”皇帝回身走了兩步,拿起了冰玉的茶盞斟茶。

    張德敬突然被問到了,想了一想,趕緊回道:“陛下,臣已經有將近三十多年了。”

    “三十多年了?”皇帝手一滯,似乎是想到了些什麼。

    他拿起那個茶盞,遞給張德敬,隨意的道:“你喝。”

    張德敬緊張的口乾舌燥,但是他現在哪兒還有心情喝水啊。

    可是皇帝讓他喝,他不敢不喝。

    “謝陛下。”

    他仰頭一飲而盡,這茶水泡的發苦,水溫也及其的燙嘴。

    御前不能失儀,於是他乾脆硬生生的忍住了。

    “一盞不夠,再來一盞?”皇帝自顧自的接過茶盞,又給他斟了一盞。

    不知怎的,這水竟是越來越燙,張德敬的嘴都快被燙破了皮。

    一時間冷汗熱汗雙雙直下。

    皇帝給不遠處的朱公公遞了個眼色,朱公公更是將那在炭火上燒的滾燙的熱水倒進張德敬的茶盞裏。

    “喝吧,這都是下邊新進貢上來的上好的雨前龍井,張愛卿嚐嚐。”

    皇帝衣袖一拂,自顧自的回榻上躺下了。

    張德敬此時已然燥熱不已,發苦的茶葉加剛燒開的滾燙的熱水,雙管齊下,張德敬感覺自己要承受不住了。

    他雙手拖着茶盞,噗通一下跪了下來。

    “陛下,臣知罪!”張德敬哀聲喊道,灑出來的熱水燙的他一哆嗦。

    “哦?何罪之有?”皇帝饒有興趣的看着張德敬,臉上的笑容不減。

    “臣…臣知罪。”

    張德敬噓噓諾諾的回着,仍是在考慮要不要將今日審判之事說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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