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在靖州的這兩個月裏晉楚上也從安國侯府發過來的信簡中清楚曉得了信陽侯府發生的事情,晉楚上並不訝異軒轅澤粼終究是沒有輕易放過信陽侯府,但晉楚上卻怎麼都沒有想到晉楚染居然真的能狠下心腸親眼看着信陽侯府遭受滅頂之災而無動於衷,晉楚染居然真的能親眼看着老祖宗、晉向鄴以及荊氏死在自己面前而滿不在乎,甚至還能恰逢其時的出手並給其會心一擊。
晉楚上每每想到這裏都忍不住背脊生涼。
就連他之前在看到信簡上頭那短短書就的幾行關於信陽侯府的字句時都會忍不住心頭一牽,眼眶溫熱,鼻尖發酸,晉楚上以前從沒有覺得過他在這種本應該痛快的時候竟會生出這種揪心的感覺,但就連他,這麼一個從小到大視信陽侯府爲地獄的人在一瞬間都會感到莫名的難過空虛,但晉楚染卻沒有,晉楚上看着晉楚染親筆書就的那幾行字是那樣的冷冰冰,那樣的義正言辭,又是那樣的處之泰然,字裏行間的麻木不仁就彷彿是在告知着晉楚上一個完全陌生的事件,而在這事件裏頭所牽扯到的每一個人也都似乎跟她完全不曾有過任何的交集。
因而晉楚上近來也開始生出懷疑。
這還是晉楚染嗎?
這還是以前那個跟他一起長大、一起胡鬧過的小六嗎?
又或者是不是他從來都不曾真正瞭解過晉楚染究竟是一個什麼樣的人?
晉楚上覺得迷茫。
一種前所未有的迷茫。
晉楚上一時怔怔想着,四面八方的東南風也在不停的獵獵吹着,並將晉楚上身上所着的罩衣袖擺颳得狂亂揚起,腰間所繫玉花樹革帶下頭邊緣原本輕垂着四合如意雲紋銀邊穗子也是都花枝交纏着左右糾結在了一起,就宛如晉楚上此刻已然紛亂如麻的心緒,他越是想把事情弄清楚卻越是怎麼都弄不清楚,晉楚上輕輕一嘆,不禁緊皺起眉宇來,卻突然覺得肩上一暖,晉楚上一回眸看見果然是軒轅文鴛,他一邊擡手攏了攏肩上頭的翠紋素雪紗緞斗篷,一邊望住軒轅文鴛面上輕笑了笑道:“這麼晚了,你怎麼還不睡?”
軒轅文鴛轉身上前站定在晉楚上身側:“在想什麼呢?”
晉楚上搖了搖頭:“沒有。”
軒轅文鴛微微側眸看了晉楚上一眼:“還想騙我?”
晉楚上低眸一笑:“那你猜?”
軒轅文鴛笑了笑:“前幾日我見從京都安國侯府傳來了一封信簡。”
“你看了?”
晉楚上語氣淡淡。
“當然沒有!”
軒轅文鴛斷然否認。
軒轅文鴛從不喜歡隨便翻看別人的東西。
即便是晉楚上她也覺得不應該這麼做。
但晉楚上這樣問,雖然語氣平淡,可軒轅文鴛心中依舊覺得有點不舒服。
晉楚上輕笑一聲,目光在軒轅文鴛面上左右逡巡:“生氣了?”
軒轅文鴛一撇臉:“沒有!”
“分明就是生氣了!”
晉楚上一面說着,一面含笑靠近軒轅文鴛兩步並低眸下去用視線緊緊勾住她。
“我沒有!”
軒轅文鴛掙一掙眉,回過頭來回視晉楚上。
軒轅文鴛眼裏望着晉楚上的嬉皮笑臉,心尖一顫。
糟了!
軒轅文鴛趕緊移開了視線。
晉楚上一臂摟過軒轅文鴛肩頭:“你就是生氣了!”
軒轅文鴛擡起胳膊一掙:“本帝姬說沒有就是沒有!”
……
兩人這樣無窮無盡的一來一回,終於在半晌後被夜值士兵的一聲傳話生生截斷了:“晉將軍,波斯那邊……”夜值士兵話纔剛說了一般眼裏餘光擡起就倏然看到了原來小帝姬軒轅文鴛也在,好像還正在跟諸司正使晉楚上打情罵俏,搞得夜值士兵一時也是面紅耳赤起來,到底走也不是,留也不是,一瞬間的場面很是尷尬,晉楚上隨即握拳捂嘴清咳了一聲纔回身看住夜值士兵道:“說下去。”面上盡力裝作無事發生。
軒轅文鴛則是挺一挺眉,稍稍往左邊空位移開了兩步。
刻意與晉楚上保持了大約一尺的距離。
軒轅文鴛覺得這個距離應該差不多夠了吧!
夜值士兵也只得硬着頭皮繼續道:“方纔從波斯那邊方向來了個人,直闖靖州城外駐紮軍營,那人自稱是晉姓故人,跨下騎着一匹汗血寶馬,翠衣銀冠,看着來歷不凡。”
晉楚上聽言剛鬆快沒一會兒的眉頭就又緊皺了起來:“晉姓故人?”
晉楚上實在想不到來人是誰?
信陽侯府剩下的總共也就只有晉楚染、晉楚謝以及他了。
還能有誰?
晉楚上腦子裏頭原本已經很亂了,現在就更亂了。
“那人長相如何?有何特徵?”
夜值士兵搖一搖頭:“平平無奇。”
晉楚上正在苦惱,軒轅文鴛站在一旁倒也是不解:“也是奇了!”說着,軒轅文鴛又轉頭過去看住晉楚上道:“你們信陽侯府的人怎會從波斯那邊過來?”
這也是晉楚上心裏更爲覺得奇怪的事情之一。
若說來人果真是信陽侯府舊人那麼也可能是彼時信陽侯府在遭到滅門時僥倖逃出來的。
但他卻已經在靖州駐紮將近兩個月,若是信陽侯府有人穿越軒轅靖州邊境去往波斯投靠軒轅季風他不可能不知道。
這人到底是用了什麼方法生生避開了靖州邊境幾十萬士兵的目光?
這不可能!
晉楚上搖了搖頭:“月前信陽侯府被冠上了通姦賣國之罪,信陽侯府中老祖宗等人被皇上下令滅了門。”
“滅門?”
軒轅文鴛眉宇一蹙:“這怎麼可能?”
晉楚上笑笑:“是小六和安國侯爺親自下的手。”說時,他語氣淡淡。
“什麼?!”
軒轅文鴛卻更爲訝異。
晉楚上沉沉籲出一口氣:“所以來人我也猜不到究竟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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