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堂熠煜見狀忙走到簾外對士兵道:“去找醫官來!”
士兵應聲跑去。
晉楚染深吸一口氣,趕緊脫下身上的一件外衣團成一團用力按在軒轅文鴛的心口處欲要抑制住血流,但插入軒轅文鴛心口的箭頭還未拔出,晉楚染此舉無異於杯水車薪,軒轅文鴛因爲失血過多,面色漸發蒼白,呼吸也愈加急促起來,軒轅文鴛隨後擡手緊緊抓住晉楚染的胳膊,像是用盡了全部的力氣,晉楚染知道軒轅文鴛是有什麼話想對她說,於是就俯下身去欲側耳聽着,但軒轅文鴛卻終是未來得及跟晉楚染說那句話。
晉楚染感覺胳膊頓時一失力。
軒轅文鴛原本抓着她胳膊的手無力的滑落在牀沿上。
醫官還未至。
軒轅文鴛就已經沒了氣息。
晉楚染深吸一口氣緩緩直起身子,向後退了兩步,一時怔怔,還未緩過神來。
北堂熠煜在後頭悄然捏一捏晉楚染的胳膊。
晉楚染卻都沒感覺到。
北堂熠煜輕嘆了嘆。
隨後他就又回身步到了簾邊對外頭士兵輕聲道:“不用讓醫官進來了。”
士兵回:“是。”
晉楚上也傻了。
晉楚上也不知道爲什麼,他雖然眼裏看着軒轅文鴛死去,但心裏卻一點兒都不覺得難過。
晉楚上覺得自己是瘋了。
徹底的瘋了!
晉楚上全身都在止不住的顫抖。
北堂熠煜緩步回來看了看牀上的軒轅文鴛不免終是出聲問晉楚上:“這是怎麼回事?”
晉楚上眉頭一蹙:“鳶兒是爲了救我。”
北堂熠煜問:“你可是中了聞人赫的埋伏?”
晉楚上“嗯”了一聲:“鳶兒若非是爲了救我,她不會死。”
晉楚染耳中一時聽見晉楚上說話時的語氣極爲平淡冷靜,彷彿夜間凝結的無聲冷霜,不帶一點兒溫度,心中不免慍怒難抑,回過身去,擡手就用力掌捆了晉楚上一下,晉楚上沒有準備,身子一驚,下意識的退後一步,大睜着眼睛直直視着晉楚染,不過半刻晉楚上的左臉上頭就已然明顯的現出了五個鮮紅的掌印。
晉楚上蹙眉看着晉楚染。
晉楚染這一巴掌倒是實實在在的打醒了晉楚上。
直到這一刻晉楚上才覺着了疼痛。
無與倫比的疼痛。
但這疼痛並不是晉楚染打在他面上巴掌的疼痛。
而是他心裏頭的疼痛。
晉楚上一時低眸望着牀上的軒轅文鴛,腦中不免就想到了,日後再沒人能跟他拌嘴了,日後也再沒人會粘着他了,日後更是沒人會在他冷的時候給他披上衣物了,日後也再不會有人會爲了救他而不顧自己的性命了……一想到這些晉楚上就忍不住滾下了淚來。
不是熱淚。
是冷淚。
晉楚上恨自己。
他恨自己在關鍵時刻不僅沒能保護軒轅文鴛竟還讓她因爲自己的魯莽而失去了生命。
她可是小帝姬啊!
彼時晉楚上爲了乘勝追擊不慎中了聞人赫設下的埋伏,一時亂箭如羽下,跟着晉楚上的百來號人爲了保護晉楚上瞬間就被射成了篩子,晉楚上胯下的坐騎也同樣被射死,一時晉楚上眼中血流成河,滿目除了天地之間沉鬱的黑色就只剩下一片鮮紅的血色,紅色是原本是喜慶的顏色但晉楚上而今卻覺得紅是死亡之色,是那樣的駭人,晉楚上這才反應過來他是正中了埋伏,正中了聞人赫的圈套,聞人赫對於晉楚上其實也是已經留夠了體面分寸,他在遠處看見晉楚上只剩下一人而已便就沒有下令再讓士兵射殺於他,晉楚上見前方沒有箭羽再度襲來心頭倒是頗爲訝異,但他卻不想前頭聞人赫已然下令讓百人出營斬殺聞人赫,並言出去後絕不可以多欺少行圍攻之勢,只可車輪單挑,同時聞人赫卻也允諾若誰能一人斬殺晉楚上回來後便賜千金,封萬戶侯,一時出去的士兵們全都躍躍欲試,畢竟千金以及萬戶侯可不是說着玩兒的。
晉楚上站在矮坡上頭眼裏看着前頭排列無盡的波斯士兵,已然從腰間抽出了軟刃,他心裏雖然已然做好了犧牲的準備,但他也覺得就算是死也要有尊嚴有立場,就算是死也要讓對面那些波斯士兵看看他晉楚上絕不是個軟柿子!若要來送死,他必然拉來墊背!同時他也更要讓軒轅季風一干人等知道他晉楚上就算是戰至最後一刻也絕然不會臣服於軒轅季風的腳下!
隨後波斯士兵一個接一個的上來,晉楚上就一個接一個的用軟刃封喉,大量的鮮血在空中劃出一道道扭曲的血痕,晉楚上不禁眼中發暈,鼻頭也聞得周圍血腥味漸濃。晉楚上手腕已經在忍不住的顫顫發抖。這裏一波士兵倒下後,對面另一波士兵就又上來。無窮無盡就好像永遠沒有盡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