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堂熠煜輕輕嘆息一聲:“就連臣在京都城裏遍佈的眼線都未能及時發現。”
軒轅澤粼問:“你可知赫連天此行來找朕所爲何事?”
北堂熠煜搖了搖頭道:“臣不大清楚。”
軒轅澤粼看着北堂熠煜:“你未問過?”
北堂熠煜輕笑道:“臣當然問過。但赫連天心裏卻始終是死死忌憚於臣,如何願意透露半分?”
軒轅澤粼蹙眉:“那何以他又去找你?”
北堂熠煜笑着搖頭:“他來安國侯府前並不知臣就是北堂熠煜。”
軒轅澤粼想了想也哂笑:“大約他是在趕來的半路上聽聞了安國侯爺在軒轅舉足輕重的地位。”說着,軒轅澤粼就擡眸輕視了北堂熠煜一眼。
北堂熠煜沉默片刻,不免輕嘆道:“臣想來赫連天此行的目的左不過是爲了蠻族百姓。”
軒轅澤粼挑眉“哦”了一聲。
北堂熠煜繼續道:“臣也未料,赫連天實則是個仁君,他之前之所以會望風而歸其實也是因爲不想蠻族在戰事上頭有無謂的流血傷亡,赫連天看重百姓更甚於皇位,纔會有此決定,因而他當然希望皇上接手之後也能善待蠻族百姓。”
軒轅澤粼聽言點了點頭:“這好辦!”說着,他眉頭輕輕一抖,稍低眸想了想,才又擡眼看住北堂熠煜道:“那你明日早朝之後就帶他來文德殿見朕罷!”
北堂熠煜“嗯”了一聲。
出來紫宸殿步了一會兒,北堂熠煜仰面見天氣晴好,天上有幾片薄薄的白雲,看着就像被熱烈的陽光曬化了似的,一縷一縷輕盈如浮絮,此時,北堂熠煜已經領着赫連天來到了文德殿外,北堂熠煜原走在前頭卻突然停滯住了腳步,回身過去看住赫連天最後交代道:“等會兒進去之後萬不可言語過激惹惱了皇上。”
因着北堂熠煜的急停,赫連天卻也是跟着一個踉蹌,隨後不免擡眸視住北堂熠煜:“說起來,我若非自願歸降於軒轅,如今我跟他根本就是平起平坐,就算日後軒轅和蠻族兩相對峙,到底誰輸誰贏根本也是不一定的,今日你又憑什麼要求我講話必須讓他一籌?”
北堂熠煜道:“但你現在是在軒轅。”
赫連天哂笑:“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麼?”說着,赫連天就盯住北堂熠煜。
北堂熠煜回視了赫連天一眼,卻也沒有再回答,隨後他只是回身繼續朝文德殿內緩步走去,赫連天不免暗自輕哂一笑,自是也跟在後頭一道進了殿去,方纔太監剛開了門,裏頭就有一股濃郁的龍涎香味撲面而來,赫連天第一次聞見龍涎香覺得其中甘甜縈繞,柔和美妙,他也不禁生奇,如何蠻族偏就沒有這樣的東西,赫連天不免在心裏暗暗吁氣,北堂熠煜打眼看見有明亮的光從鎦金鏤花的窗櫺間絲絲漏入,紫檀木寶案上頭摞着兩沓摺子,殿內很安靜,只有軒轅澤粼坐在案前打手翻動奏摺的聲音,北堂熠煜稍稍低眸下去,正欲上前,後頭的赫連天就故意發出了一聲輕咳,北堂熠煜眉頭輕蹙,回頭覷了赫連天一眼,軒轅澤粼不免身子一驚,緩緩擡起眸來,這才發現北堂熠煜和赫連天已經身在了殿中,軒轅澤粼輕笑一聲,隨即就擲下了筆來,目光緊緊盯住赫連天道:“朕委實沒有料到昔日堂堂的蠻族國君竟也有如此愛民之心。”
軒轅澤粼也笑:“在朕還是太子的時候就總能聽聞蠻族剽悍驍勇,無所畏懼,不知生死爲何物,說得實在唬人,因而朕心裏就一直都覺得蠻族崇尚武力至上,不善思考,不辨是非,想來蠻族國君也應該是一位頗爲好勇爭勝的皇帝,卻不想如今看來,站在朕眼前的蠻族國君竟卻是一位以民至上,以民爲本的皇帝,這倒確實是讓朕出其意料。”
赫連天聽言卻也舉眸看住軒轅澤粼道:“皇上既然已經猜到了我此行的目的,我也就不拐彎抹角了。”
軒轅澤粼笑:“請說。”
赫連天道:“我之所以最後來到京都城欲見皇上一面就是想求得皇上一個承諾。”
軒轅澤粼問:“什麼承諾?”
赫連天道:“皇上必須承諾於我,軒轅永不得苛待蠻族百姓,且所有的稅賦、徭役都不得有所變更。”
軒轅澤粼聽言輕笑:“朕視天下臣民爲子民,難道說蠻族不屬於整個天下嗎?”
赫連天卻也輕笑道:“皇上畢竟也會有厚此薄彼的時候。”
軒轅澤粼笑了笑:“這就是你多慮了,”說着,他就看住赫連天,又道,“朕當然可以答應你,朕在位期間永不會苛待蠻族百姓且永不增添蠻族百姓的所有稅賦以及徭役,當然,這也是給你的一個安心。”
赫連天聽言低眸下去,輕籲出一口氣:“這樣,我也就能安心離去了。”
軒轅澤粼忙視住赫連天問:“爲何要離去?”
赫連天淺笑道:“我已然不是蠻族國君,蠻族皇宮裏自然就沒了我的位置,不離開難道還要賴着嗎?”
軒轅澤粼笑道:“誰說蠻族皇宮裏頭沒了你的位置?”
赫連天不解。
軒轅澤粼道:“朕不僅僅是方纔承諾了你,更是需要你日後來監督於朕,”說着,他嘆息一聲,“朕即日便封你爲‘蠻王’,繼續居於蠻族皇宮內主持蠻族內政,只需每年來京都面聖述職即可。”說完,軒轅澤粼就看着赫連天輕笑了笑:“以爲如何?”
赫連天訝異:“皇上這話當真?”
軒轅澤粼笑:“居無戲言。”
赫連天委實沒有想到會是這個結果,心中甚悅。
軒轅澤粼不僅答應了他會善待蠻族百姓,軒轅澤粼更是以身作則的善待於他。
他不用離開蠻族,不用離開這個生他養他的地方,他甚至還能繼續住在宮中,繼續主持着蠻族內政,看起來他並沒有真正失去什麼,他只是不再是國君了而已,他失去的只是一個名頭而已。不僅蠻族百姓躲過了一場流血戰爭,並且實質上一切也都根本沒有改變。這樣的結果已經是最好的了。
不能更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