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染芳華 >027 治皮難治骨
    晉楚謝、晉楚染回到侯府,並肩走着,月色如積水般清澈透明,又淡又柔,輕薄如一襲素色縷衣。晉楚染低眸,繡鞋踏在碎石子上凹凸不平,她隨腳一踢,灰白色的碎石子一下就滾得老遠,“二哥哥,話都憋了一路了,你想說什麼就說吧!”

    晉楚謝身子一凜,側目一望晉楚染問:“方纔在八大街你說要幫子伯,可是真的?”

    晉楚染輕輕一笑,擡臉看住晉楚謝道:“自然是真的!”

    晉楚謝輕蹙眉頭道:“安國侯府邸的事情我們信陽侯府的人還是不要過多參與比較好。”

    晉楚染“嗯”一聲道:“其實本來我也沒想要幫他,只是他的話讓我有點感同身受罷了。”

    “感同身受?”晉楚謝不明白,於是又問:“老祖宗對你不好?”

    晉楚染深吸一口氣搖了搖頭,“與老祖宗無關,我感同身受的並非是在家中受寵溺疼愛與否,而是有的時候我也很想像他一樣去逃避現實,因爲現實,總是讓人覺得很難,”說着,她又籲出一口氣道,“但人總也是不能一直沉溺於酒色桃花,逃避現實的。”

    晉楚謝看一眼晉楚染道:“所以你想幫他一把。”

    晉楚染點頭,“與其說是在幫他,倒不如說是在幫你。”

    “幫我?”

    晉楚謝感到有些訝異。

    晉楚染笑道:“能看出來,二哥哥你很看重他。”

    晉楚謝低眸,片刻,輕“嗯”一聲。

    晉楚染又道:“如果想要幫他徹底走出來,只能這樣開始。其餘的話,依他現在的光景是決然聽不進去的。”

    晉楚謝問:“你又如何知道?”

    晉楚染含笑道:“我懂他。”

    過了一會兒,晉楚謝笑籲一聲,“看來今日帶你去還真是沒帶錯。”

    晉楚染問:“那二哥哥現在可否能告訴我,你跟北堂仲軒到底是怎麼認識的?”

    晉楚謝道:“不是跟你說過了嗎?治病認識的。”

    晉楚染側目視着晉楚謝輕輕一搖頭。

    晉楚謝不免也笑着一搖頭:“你應該還記得兩年前我們第一次去八大街的事情。”

    晉楚染點頭,“當然記得!”

    晉楚謝道:“那一晚,豎之把你打昏之後,我和豎之兩個誰都能沒逃過,準確的說我們三個誰都沒能逃過,全被粉紅姑娘架進了朱牆樓閣裏頭悶頭大睡了一晚。”

    晉楚染驚道:“我也在裏頭睡了一晚上?”

    晉楚謝“嗯”一聲,“後來第二日一早侯府小廝才找到八大街把我們都弄了回去,否則侯爺如何會這樣生氣?信陽侯府二子幺女於子夜時分皆身陷紅樓胭脂巷,若傳出去這話得多難聽,對侯府名譽的影響也甚壞,而且你還未出閣,老祖宗也是因爲這個才生了大氣,但好在八大街是姑娘所在,否則我和豎之可真是害了你的閨中清譽。”

    晉楚染一蹙眉問:“後來呢?”

    晉楚謝笑了笑,才繼續道:“後來侯爺爲了封人口舌就讓我和豎之兩個再去八大街給了五萬兩封口費,恰好遇上了子伯借酒消愁,老鴇嫌他出不起銀子,正要攆他走,我見他面色青紫就知道身上必是病的不輕,就自掏腰包幫他付了酒色錢,又給他治了病,這病一治就是大半年。”

    晉楚染掙目問:“那五哥也認識他了?”

    晉楚謝點頭。

    晉楚染想了想,又好奇問:“二哥哥,那這北堂仲軒到底得了什麼病啊?你醫治竟都要大半年?”

    晉楚謝輕輕一笑,擡手一拍晉楚染的腦袋:“姑娘家家的,別瞎打聽!爲醫者也並不是什麼病都能信手拈來醫治的,更不是什麼人都能救得起的。子伯也是運氣好。”

    晉楚染笑,“纔不是,是二哥哥的醫術高超。”

    晉楚謝笑。

    說着,兩人就走到了千秋亭前,四面抱廈前各出白玉石臺階,周圍白玉石欄板,綠色琉璃檻牆飾黃色龜背錦花紋,檻窗和隔扇門的槅心都是三交六椀菱花,梁枋施龍錦彩畫。重檐攢尖頂,下層檐施單昂三踩斗栱,圓攢尖頂,黃琉璃竹節瓦,寶頂是彩色琉璃寶瓶承託鎏金華蓋,亭內天花板繪雙鳳,藻井內置貼金雕盤蛇,口銜寶珠,這是晉楚穆在侯府裏最喜歡的一處,晉楚謝笑拍一拍晉楚染道:“老四果真在裏頭呢!”

    晉楚染一低眉,忙就回身要走,晉楚謝見狀一把捉住她,“跑什麼?”

    晉楚染嘆息一聲道:“你也知道的,四哥他並不想常見到我。”

    晉楚謝道:“你怕什麼?”

    晉楚染道:“我不是怕,我是擔心四哥見到我會不開心。”

    晉楚謝看住晉楚染:“那都是小時候的事情了,你不必太放在心上。”

    晉楚染搖頭道:“並非是我想要放在心上,而是四哥一直都沒能真正的原諒我。”

    晉楚謝卻道:“那件事又不是你的錯。你還救了他呢!”說着,他擡頭看一眼亭子裏頭的那一抹藍灰色身影。

    晉楚染也舉眸道:“可是四哥卻只相信自己眼睛看到的,其實不怪四哥,如果換成是我,我也會相信自己親眼看到的事情。”

    晉楚謝道:“你們兩個要這樣尷尬到幾時呢?”

    晉楚染搖頭:“我也不知道,但我心裏總是想着四哥能放下的。”

    晉楚謝道:“怎麼說呢?想要他真正放下恐怕不易,畢竟老四這些年也因爲腿的緣故平白遭受了不少的白眼。”

    晉楚染問晉楚謝:“二哥哥,你醫術那麼好,四哥的腿當真沒得治了嗎?”

    晉楚謝搖頭,“我的藥石雖能治皮卻難治骨。”

    晉楚穆原是信陽侯府三房呂氏所生的庶子,並不受重視,呂氏乃是丫鬟填房,晉楚穆也只是晉向鄴一晚醉酒後胡亂造作的結果,後來呂氏病故,老祖宗就將晉楚穆安在大房寄養,大房荊氏成日的喫齋唸佛,對於晉楚穆、晉楚上並不多加管教,晉楚是比兩人大出了五個年歲不止,彼時已經成人,根本不屑於跟兩人混在一起。於是,晉楚穆、晉楚上就時時總在一起胡亂打鬧,樂極生悲不過是早晚的事。

    這日,陽光明媚,透過淡薄的雲彩,反射出金色的光芒,耀得人眼睛發暈。晉楚穆、晉楚上一如往日般的爬到一根足夠粗壯的樹幹上頭坐着乘涼遠眺,這棵樹很高很大,是一棵百年老樹,樹幹上面還有樹幹,樹枝上面還有樹枝,層層疊疊的翠綠色葉片隨着微風不時發出“沙沙”的聲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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