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楚恪來到龍柏坡時就見到晉楚穆已經在這裏等着她了,晉楚恪輕蹙一蹙眉後,不免緩步走上前,輕聲道:“小六死了。”
晉楚穆目光卻始終瞭望着半空上頭的雲彩分分合合,隨後淡淡道:“我知道。”
晉楚恪也擡眸看去:“你現在是什麼感覺?”
晉楚穆稍稍低眸:“沒什麼感覺。”
晉楚恪深吸一口氣,輕聲問:“心中還恨嗎?”
晉楚穆笑哼:“現在恨不恨還重要嗎?”
晉楚恪輕笑了笑,隨即轉眸看住晉楚穆道:“不管你心裏有沒有什麼感覺。但我是有的。”
晉楚穆擡眸回視住晉楚恪。
晉楚穆訝異。
晉楚恪居然也會因着晉楚染的死訊而感到難過。
片刻,晉楚恪又輕輕吁氣道:“你可曉得有關玲瓏皇后的事情嗎?”
“玲瓏皇后?”
晉楚穆蹙眉搖搖頭。
晉楚恪笑:“看來皇上將事情果真瞞得很好,軒轅如今已經幾乎無人知曉玲瓏皇后。”
晉楚穆不解問:“什麼玲瓏皇后?皇后娘娘不是正好好的待在延福宮中嗎?”
晉楚恪輕笑看住晉楚穆道:“玲瓏皇后是皇上年少時一道患過難的心上人,同樣也是皇上長久以來真正的心上人。”
晉楚穆聽得不甚明白。
緊是蹙着眉。
“真正?”
晉楚恪看着晉楚穆笑了笑:“我才知道,原來德妃娘娘也不過只是個替身而已。後宮哪有什麼真愛?”
晉楚穆盯住晉楚恪,眯一眯眼睛道:“什麼替身?你在說什麼?”
晉楚恪默然了片刻才道:“其實德妃娘娘也不過是隻得三分玲瓏皇后的模子而已,”說着,晉楚恪不免嘆息一聲,“僅這三分,就已然得了皇上這麼多年的隆盛榮寵,”她笑着搖了搖頭,“可德妃娘娘自己卻始終不知道,”晉楚恪看一眼晉楚穆,“你說這是不是很可笑?但後宮中這種可笑的事情實在是太多了。”
晉楚穆卻並未回答。
一點都不可笑。
是可怕!
“何以德妃娘娘一直不得知曉?”
“沒有皇上的着意,德妃娘娘怎會知曉?”
“那你……”
晉楚穆看了看晉楚恪。
“我?”
晉楚恪笑了笑:“因爲我並不在皇上的隱瞞之列。”
還是不大明白。
片刻後,晉楚恪看着晉楚穆道:“你說……我有病嗎?”
晉楚穆不解:“你好端端的,自是沒有。”
晉楚恪卻笑着搖頭:“但若是皇上說我有病,宮中所有的人也說我有病,只有你說沒有,那麼究竟是誰有病?”
這話晉楚穆聽明白了。
“皇上……一場戲,永不落幕。”說完,他好笑一聲。
隨後晉楚恪又看着晉楚穆淡淡道:“知道最後玲瓏皇后最終的下場嗎?”
晉楚穆回視着晉楚恪,搖了搖頭:“卻也想必不會圓滿。”
晉楚恪笑嘆:“若是圓滿,怎會杳無聲息?”
晉楚穆蹙眉:“最後怎樣?”
晉楚恪道:“死了。”
晉楚穆問:“怎麼死的?”
晉楚恪搖了搖頭。
她也不知道。
一會兒,晉楚穆籲出一口氣道:“但無論如何,這個玲瓏皇后始終也是完完整整的得了皇上的一顆心。”
晉楚恪卻輕笑着望住晉楚穆:“也許正是因爲如此,玲瓏皇后纔不被這個世間容下。”
“你的意思是有人害了她?”
晉楚穆眸子一凜。
晉楚恪緩緩搖頭:“我只是心有猜疑罷了。”
晉楚穆不禁輕嘆:“有的時候,帝王之愛,得,不如不得。”
靜了片刻,晉楚恪輕笑道:“在後宮愈久就愈加覺得,其實一入後宮便等同於一腳懸在萬丈深淵之上,身爲後宮之人,命運,終歸不能只繫於皇上一身,還是要牢牢的掌握在自己的手上最爲心安。”
一輪杏黃色的滿月已經悄悄的從乾枯枝梢間升了起來,將清冷的倒影投入安國侯府園子裏的一汪池水中,北堂熠煜穿了一襲縷金挑線長衣,身上帶着幾分早已經被深夜颳起的瀟瀟冷風吹淡了的醇釀酒氣,並不難聞,他靜靜的站在貼梗海棠花叢中,眉宇間似有深深的悲慼悄然流露出來,一雙眸子黯淡無光,整個人彷彿是正在思忖着什麼,方纔軒轅澤粼來到安國侯府,闖入濯染閣中對他說得那番話一字一句都好像在深深剜着他的一顆心,就算軒轅澤粼後來直接將錦書仍在了他的面前,他也始終不會相信晉楚染已經死了,死在了他爲她安排的靖州城,死在了靖王軒轅季風的手上,其實北堂熠煜早就看出來軒轅季風一直以來也對晉楚染暗暗生出了情愫,但北堂熠煜怎麼都想不通,軒轅季風究竟是爲了什麼居然能狠下心腸去傷害晉楚染。
甚至是殺了她。
北堂熠煜一怔。
難道是報復嗎?
軒轅季風不是在報復晉楚染,而是在他!
想到這裏,北堂熠煜心頭又是猛地一顫!
北堂熠煜蹙眉懊惱,何以他之前偏就沒有想到這一點,偏就生生略過了這極爲重要的一點。
原是他親手將晉楚染推入了地獄!
他纔是這一切的始作俑者!
軒轅季風之所以不予下葬,之所以指名道姓的要他前去靖王府領屍,其實就是爲了報復而已!
軒轅季風就是想看看他究竟會多麼的痛苦。
北堂熠煜蹙眉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