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是她,就是她”
沉着臉的太后端詳了畫紙片刻,心裏最後一絲懷疑被打消。
那長着三條尾巴的女子,分明就是皇后
雖只是一道背影,但不論誰來認,都只會覺得是皇后
太后這回可維持不住她面上的淡然。
本就信佛,顧慮萬事因果,如今見梁道士露出一手絕學輕鬆算出皇后身上有貓膩,太后當即便坐不住了
立即起了身,太后沉着臉抓着杜嫣憐的手,面色冷硬衝幾人道,
“走,咱們去會會那個狐妖”
見太后總算認真了,杜嫣憐心裏劃過竊喜,忙不迭在杜二少爺的攙扶下跟了上去。
初春暖陽灑滿皇宮,玉鏡殿院內的植物被蘿北帶着衆人打理得整整齊齊,冒着嫩芽的桂樹沾着水珠,在陽光下熠熠生輝。
將手搭在眼前,十灰仰面盯着桂樹看了半晌,這纔將手裏的碧綠水壺甩着玩兒,還用萌萌可愛的聲音朝正在侍弄花草的蘿北道,
“小姐姐,你快來看看呀~大樹樹喝水水啦~“
攥緊手中的剪子,蘿北面上浮現惱怒之意,只恨不能用手中剪子將十灰給剪成兩段
然未等她出聲,一旁坐在鞦韆上的菟姬晃着腿咯咯笑了起來。
鞦韆是今日才修建的。
半個時辰前,四支瞧着高大的桂樹隨口道了句“挺適合綁鞦韆”,恰巧就被菟姬給聽了去,便吵着鬧着要鞦韆。
無法,十灰與六魚只得上躥下跳研究了好些時候,這纔將鞦韆綁好了。
和煦的日光輕輕灑落下來,院內一片祥和,菟姬坐在鞦韆上晃着腿,看着蘿北四支幾人鬧,心裏忽的生出捨不得的意味。
若時間能停在這一刻,該有多好
然這個念頭剛劃過腦海,卻聽一陣喧鬧聲自院門外傳來。
收回正在錘十灰的手,四支面上帶着未散去的笑容朝院門小跑而去。
還未等她將門打開,硃紅的院門被人自外面猛然推了開
見着來人,四支面上劃過一絲錯愕,不露痕跡將握在手心的暗器收回袖裏。
低頭恭敬行禮,四支聲音不低,儼然在提醒院內鬧瘋了的幾人,
“太后娘娘、貴妃娘娘萬福。”
美眸微垂,太后打量了下跪在身前的宮女,怎麼看怎麼覺得一股子狐媚之氣。
彷彿聞到腥臊之氣,忍不住用手裏的帕子掩住口鼻,太后稍稍往後退了步,冷聲問,
“皇后呢”
觀太后來勢洶洶,且見杜嫣憐面上是掩不住的得意,四支暗道來者不善,只低頭溫聲回答,
“回太后娘娘,皇后娘娘在院內小憩。”
嫌惡繞過四支,太后帶着衆人大步往裏走去。
落在後面的四支起了身,面色猶疑打量起跟在太后身側兩個道士模樣的男子。
這到底,怎麼回事
然不等四支細想,蘿北等人早已退至角落,而菟姬同樣一臉茫然看着來人,只乖乖上前行禮,
“太后娘娘萬福。太后娘娘今日怎的突然來玉鏡殿了”
然卻見太后猛地往後退了一大步,連連用手輕拍胸口,臉色也有些不大好看。
一旁杜嫣憐見狀連忙上前將太后扶住,杏眸帶着警惕之色打量眼前一臉無辜的皇后。
未等菟姬上前詢問,杜嫣憐板着張臉衝梁道士輕斥,
這話將所有人的目光全數吸引了去,只見那個長相猥瑣蓄着山羊鬍的中年道士自腰間取下八卦羅盤,一臉凝重朝菟姬走來。
被這莫名的局面唬了一跳,菟姬不自覺後退了步,然這番舉動落在梁道士眼裏,叫他雙眼一亮
有破綻
不漏痕跡揚起嘴角,梁道士端着羅盤繞着菟姬轉了起來,半晌後突然爆喝一聲,直將周遭全神貫注摒着氣看過來的衆人嚇了一大跳
卻聽梁道士伸出枯瘦的手指一指菟姬,面上青筋暴起、目眥盡裂,
“妖氣沖天還不速速現行”
這話讓菟姬心裏一驚,縮在袖子裏的手也不由握緊了拳。
這道士,靠一方羅盤就將她的真身看穿了
不光是菟姬,此時陷入震驚的,還有杜二少和縮在角落的六魚十灰
杜二少是因着認出了菟姬,他縮在杜嫣憐身後倒吸一口涼氣,只覺雙頰又開始隱隱作痛
這皇后,還真真是當初騎在他身上將他揍成豬頭的女人
至於角落的六魚和十灰,則是齊齊用手捂住嘴,滿臉驚訝異口同聲低呼,
“這老道士挺厲害啊,一眼就看穿娘娘是妖”
縮在後面的蘿北聽了此話,忍無可忍傾身上前揪住六魚的耳朵狠狠一擰
“看什麼戲還不去將王爺尋來”
怕傷到蘿北,六魚連忙矮下身子將耳朵解救出來。
揉了下耳朵,六魚在十灰嘲笑的目光中輕輕一躍,翻過宮牆消失不見。
周遭衆人心情各異,其中尤以太后與貴妃又驚又怕。
二人雙手交疊,瞪大了眼睛死死看着菟姬。
太后自是驚懼交加,沒想到她千挑萬選的皇后真的是妖
而杜嫣憐,則是恐懼中夾雜着些微興奮
怕自是怕的,但一想到這妖即將被踢下後位,她心裏又忍不住泛起一陣快意
快了,這整個後宮,即將是她的囊中之物了
備受矚目的菟姬心裏略慌。
十年前下山前,她還特意問過山神,凡人裏可是有一眼能看穿她真身之人
山神大人分明格外篤定,說沒有
就在菟姬一臉糾結想說些什麼開脫之時,梁道士將背上的桃木劍取下,握於手中挽了個劍花,另一隻手高舉八卦羅盤,正氣凌然朝菟姬呵斥,
“狐妖,還不速速伏法”
狐妖
菟姬心裏一哽,突然覺得方纔在腦子裏演算千萬種開脫方法的自己很傻。
山神大人果然是對的。
沉默了下,菟姬面色一沉,忽的雙手抱臂高聲委屈喊,
“刺影有人欺負本宮”
見皇后娘娘居然這般,縮在角落的十灰和蘿北不由替外頭的老道士默哀。
倒是太后與杜嫣憐心裏咯噔一聲,頓覺不妙
梁道士可不管皇后嘴裏喊的是什麼。
拿錢辦事,既然要除卻這女子,那他自當不顧一切都要將她“妖”的身份給坐實了
思及此,梁道士扭頭看向小弟子,正欲讓他將牛皮袋裏的黑狗血全部潑在皇后身上時,一聲低吼在他身後傳來。
伸出去的手僵在原地,梁道士只覺背脊一涼,在小弟子逐漸驚恐的目光裏,緩緩扭過頭去。
“救、救命是、是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