憶凡居。此時本來應該是人們來用餐的高峯期,可是現在整個憶凡居,不僅沒有一個客人。甚至連一個服務生的影子都看不到
諾大的飯店,此時此刻只有一個人形單影隻。
憶凡居二樓,臨街靠窗的位置。周俊一個人孤零零的站在那裏,那已經長的快要遮住眼睛的頭髮,此時被他伸手在額前分開,露出了那張憔悴落寞的臉。
做完這個舉動,下一刻只見他伸手摸到褲兜裏,片刻之後一根冒着火星的香菸,出現在他的手指之間。
湊到脣邊吸了一口,煙霧繚繞裏,目光古井不波的望着窗戶外滿天飛舞的雪花,愣愣的出神。
不知過了好久,直到一根香菸燃燒的只剩菸蒂,手指感覺到了熾熱的溫度。周俊這才後知後覺的,隨手將菸蒂扔在了身下的地板上。
當地上出現三根菸頭的時候,周俊還是保持之前的姿勢一動不動。依舊望着窗外,目光依舊古井不波。就好像時間在他身上靜止了一般
當手中的第四根香菸,燃到一半的時候。身後的地板傳來一步又一步的腳步聲,眨眼間一個高大的身影出現在周俊的身邊。
對於來人,周俊並沒有扭頭看去。像是早就知道了來的人是誰,目光依舊平視着前方,只是夾在手中的香菸被他湊到脣邊吸了一口,又是一陣雲霧繚繞夾雜着尼古丁的味道。
很奇怪,新出現的人並沒有開口說話,而是同樣點燃了一根香菸吸了起來。
就這樣憶凡居二樓的窗戶前,兩個人保持着詭異的沉默。
這樣的沉默持續了足足有十來分鐘的時間,在地上又多出了七八個菸頭的時候。終於,一道淡的不能再淡的似乎是沒有任何生氣的聲音,在這方天地兩個人之間響起。
“我以爲,你不會來”
周俊略有些乾燥起皮的嘴脣微微張合,吐出這幾個字。
說話的時候依舊沒有扭頭,視線還是保持着原來的樣子。似乎窗外的飛雪很美,讓他移不開眼睛。
片刻的沉默後,另一道清冷的聲音幽幽響起,卻是答非所問。
“你很憔悴”
這四個字從那涼薄的嘴脣中淡淡吐出,雖然簡短,但聲音裏清冷之中有那麼一絲溫度。
莫林鋒微微側身,幽深的雙眸複雜的看着眼前的人。那張棱角分明冷漠的俊臉上,有一絲微不可查的動容。喉結滾動了一下,接着輕啓薄脣。
“你有多久沒叫我哥了有四年了吧時間過得可真快。”
莫林鋒自問自答,說着露出自嘲的淡笑。
周俊的身體在莫林鋒這番話的時候,有瞬間的凝滯。只不過眨眼之後,又恢復了正常
緩緩的垂下夾着香菸的手。好像沒有用力,那泛着火星的香菸下一秒掉在了地板上。
頓時,有零星的火花,與地板碰撞之後散落開來,轉瞬之間便暗淡下去變成了暗灰色的菸灰。
“是啊,又一年過去了四年了小凡已經走了四年了。”
嘆息之後,周俊身形終於動了。雙手插進了褲兜裏,微微扭頭看向身邊站着的高大人影。目光最終定格在身邊之人,那張俊逸冷漠的臉上。
“你爲什麼會來”
周俊盯着那張臉,平靜的問道。
就見那棱角分明的俊臉上,涼薄的嘴脣動了動。卻沒有吐出一個字
見此周俊落寞一笑,不再看那張臉。重新把目光落在窗外的,紛紛揚揚的雪花上。緊接着,開口道:“我知道,你後悔了對不對
可是,後悔有什麼用,當初你那樣對他。你可知道,你是有多麼殘忍”
這一次,又是良久的沉默。莫林鋒薄脣微微開合了好幾次,似乎在猶豫在遲疑。這對於這個男人來說,特別是最近這幾年,已經幾乎在他臉上看不到這樣的反應了。
終於,似乎是下定了決心。莫林鋒涼薄的嘴脣動了動,聲音很沉重,很嚴肅。似乎同時又帶着深沉的悔意
“我有悔還有,對不起”
對不起,這個從出生到現在無時無刻不高高在上,在無數人眼中是高不可攀的莫家長孫。在商界大咖老總一說起來,就心驚膽寒的東洋集團的莫總。竟然說了對不起
對不起啊莫林鋒這樣的男人竟然說對不起。這意味着什麼,是不是意味着如鋼鐵般堅硬冷漠的莫林鋒,有生以來第一次低頭,第一次內心有了柔軟的地方。
可是,對不起這三個字聽在周俊的耳朵裏,卻就像是可怕的導火索一般。瞬間,周俊的雙眼一片赤紅,帶着濃濃的恨意,帶着深沉的無與倫比的撕心裂肺。
猛的扭頭,惡狠狠的盯着剛纔說對不起的男人。緊接着,緊咬着牙一字一句道:“對不起
誰稀罕你的對不起,誰要你的對不起
哈哈,對不起啊堂堂的莫少,你怎麼能說對不起,你怎麼能低頭你怎麼能夠”
周俊似乎陷入了瘋狂,哈哈的大笑出聲,臉上是失去理智般的癲狂。
“你的對不起,我真是不敢當。你覺得你現在說對不起有用嗎四年了,小凡他,他,他已經走了四年了
你現在後悔了,你是後悔了吧可是你要知道,這世上最難買的就是後悔藥。”
眼淚順着臉頰滾落,可是周俊通紅的雙眼連眨都不眨,死死的盯着眼前的人。
這個叫了十幾年哥哥的人,這個他從小追隨着敬畏着的人。從四年前的那一天,這個人對他來說就是魔鬼。
其實他一直知道,他一直知道自己的表哥,堂堂的莫少本來就應該是這樣冷血殘酷的人。
原本在遇到白小凡之前,對於這個殘酷冷血的哥哥,他是默認了的,習以爲常了的。
可是,從四年前的那一天之後。他才發現自己那麼多年默認了的,是多麼殘忍和多麼令人痛恨。
他恨眼前這個人,如果沒有他小凡就不會死。
可是周俊更恨自己,如果不是自己,小凡他們之間可能根本就不會認識,也就不會發生後來的那些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