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國朝堂大殿之上,此時正是早朝時間。
吳王闔閭一直十分勤政,每天的早朝幾乎從來不會缺席,縱然吳國國泰民安,風調雨順,也一樣在堅持。
而這一段時間,吳王顯然已經十分勞累,而且身體也每況日下。
王禪所教他的調息之法,一時之間難有效果,必須長久堅持,才能見效,而且需靜養追休神纔能有真的效用。
可吳王呢,每日都操勞過度,而且憂慮重重,外表看不出他的苦悶,可現在他的內心已經接盡於崩潰邊緣。
心裏的想法,連一個傾聽之人都沒有。
就算王禪雖然聰慧,可畢竟年少,許多事未曾經歷,也不懂這其中的愛與恨,情與仇,怨與歡之間的感受。
此時羣臣該彙報的事,也無彙報完畢,許多事都由伍子胥與伯否,還有孫武便宜行事,直接處理。
吳國羣臣看着提暮而衰的吳王闔閭,也不願過多勞煩於他。
畢竟這些時日吳國發生太多變故,可這些變故似乎並沒有停止的跡像。
而若依普通之人,老年喪子失妻之痛,那是一種無以復回難與愈和的傷痛。
“伍愛卿,現在就傳墨翟先生進殿吧,本王也有想聽一聽他此次來吳有什麼高論?”
吳王闔閭還是秉承着一慣禮賢下士的本分,對於列國之中有真賢能之人,吳王闔閭向來尊重。
“傳墨翟進殿。”
大殿門口的宮奴高聲宣着,聲音在整個大殿傳遍。
羣臣們都小聲議論着這位聲名遠揚,較王禪還受人尊重的宋國使臣墨翟,他出道比王禪早,也行走的地方多,而他一片仁愛之心,也廣爲傳頌。
可他這一次卻少了個身份,那就是宋國使臣,而只是墨翟先生。
墨翟十沉穩的步入吳國大殿,依然十分冷靜而不失風彩。
昨日在郊外小飲,心中思慮千千,可卻還是不忘初心,不懼失敗,前來面見吳王.
“給墨先生賜坐。”
吳王並不因墨翟只是孤身來吳就瞧不起墨翟,此時能在大殿賜坐,也充分體現吳王對墨翟的尊重。
“謝王上,在下站着就可以。”
“無妨,先生來吳,必然是爲了吳國奔勞,本王心中感謝,先生也不必客氣。”
吳王臉上還是帶着冷冷的笑,而宮奴也爲墨翟在三位權臣之後添了一把椅子。
墨翟也不是拘禮之人,從容坐下。
“墨先生此次來吳,不知能爲吳國帶來什麼?”
吳王直接發問,也並不轉彎。
“墨某並不能爲吳國帶來什麼,只是聽聞王上欲征伐越國,墨某體恤吳越百姓之苦,想來勸服王上,勿輕舉兵事,與越和睦相處,造福於兩國百姓。”
墨翟也是直舒來意,並不有意掩飾。
此時殿內再起議論,大家也有對墨翟的傾佩,也有對墨翟的不屑之意。
“兵者,國之根本,本王這些年之所以西征楚國,並非無視天下白姓之利,此次發越國國書,也並非故意冤枉越國。
當年我那不成器的二弟,就流落於越國,受越國資助,在我出征楚國之時,回吳都自立爲王。
夫概甘爲傀儡,於我吳國何益?
越國如此下作之舉,實爲列國所不齒,先生不會不知道越國的狼子野心吧?”
越國培置夫概,禍亂吳國,其心並非真的爲吳國好,而只是想着吳國一亂,越國就自然有了機會,也少了威脅。
“王上所言甚是,越國扶持夫概公子禍亂吳國,非君子所爲,可我知王上向來心胸開闊,並不會因此而與小人爲伍,也不會因此而怒,這是吳國之福,也是越國之福。”
墨翟順着吳王之意,同時也擡舉吳王並非與小人爲伍之人,自然不會在乎越國的下作之行。
“墨先生謬讚了,本王並沒有你說得那麼高尚,本王只是爲吳國百姓而謀,不想讓吳國百姓受傷害而已。
先生當然知道越國曾傳我吳國國書,冤我吳國擄走蓮花公主,想來墨先生當知內情,越王勾踐也威脅吳國,若三月之內不送還蓮花公主,越王勾踐就會興兵伐我吳國,我滿朝吳國之臣,都受越王威脅。
此次夫概受越國扶持,刺殺吳國國後,如此卑劣行徑,是可忍孰不可忍。
若我作爲吳國王上,對鄰國再行忍讓,列國之中又如何看我闔閭,難道都說我闔閭是一介懦夫,任誰都可以欺負嗎?
再者先生被軟禁于越都,先生難道也相信越王勾踐能依先生之言,止戰非攻,與鄰國和睦相處嗎?”
吳王闔閭句句如扣,每一個反問,都合情合理,讓墨翟也是十分頭疼。
“回王上,墨某並不知越王勾踐是否有和睦之心,亦不知其是否有攻吳之意。
墨某此次來吳,並非爲越王勾踐來做說客,只是本着一個庶人之責,希望吳王能以吳越百姓福祉爲念,不與他人相比。
列國之中,也並非以強爲尊,當年楚王陳兵大周洛邑,問鼎中原,就曾有言,一統中原,非在九鼎而在於德,德爲立足之本,受人尊重之因,周代商而立,皆因商王無德,列國皆因德而盛,因德而衰。
王上若能發吳越百姓爲念,德行美傳於列國,又有誰會小看王上,又有誰敢出不義之師征伐於吳國呢?”
墨翟首先說明自己來此,並非是爲越王勾踐做說客,而是出於一個庶民,關心於吳越百姓福祉,如此仁愛之心,不容任何人侮辱。
“先生高義,本王理解,先生行走列國,推行止戰非攻之念,非爲一己之私,而是爲萬民福祉,此心實爲列國美談。
不過墨先生可知,前不久越王曾私下帶話於我的女兒勝玉公主,同樣着她送回蓮花公主,若不然就要處死於你。
我的女兒爲此茶飯不思,受盡折磨,本王看了都十分心焦。
如此下作之舉,難道我還要與他和睦嗎?
難道墨翟先生還會覺得越王勾踐有何德品嗎?
剛纔先生也說過,大周取商而代之,是因爲商湯失德。
而現在越國失德,我若出兵,也如當年周伐商之舉,是爲吳越百姓而謀,非爲我闔閭個人。
百姓福祉非一時可定論,若越能在我治下,自然也可享受吳國百姓之福。
難道先生不願意越國百姓如我吳國百姓一樣,生活富足安康嗎?”
吳王再次反問墨翟,而且把越王私下威逼勝玉之事說出,讓墨翟心裏也是多添了些愁緒。